李阳走到一间病房门口，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推门进去，只见两个伤兵正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对着一个搪瓷缸子。
里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其中一个，正是断了一条腿的营长周文彬。
“周文彬！”
李阳一声怒喝。
“你他娘的还敢在这喝酒？！”
“是不是觉得腿断了一条还不够，想把另一条也给喝废了？！”
周文彬和旁边的郑小满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想把酒藏起来。
“旅……旅长……”
周文彬的脸涨得通红，跟个犯了错的孩子。
就在病房里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苏砚秋忽然动了。
她往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李阳的胳膊。
然后，她用一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对着李阳劝道：
“哎呀，别这么凶嘛，他们都是伤员，打了胜仗，稍微庆祝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她的动作，她的语气，都充满了亲昵。
整个病房瞬间安静了。
周文彬和郑小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们看看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又看看她挽着旅长胳膊的手。
最后目光呆滞地望向李阳。
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八卦和恍然大悟。
“旅……旅长……”
周文彬结结巴巴地开口，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
“这位……是……是嫂子吧？”
李阳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有苏砚秋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这个女人！
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想把胳膊抽出来，可苏砚秋却挽得更紧了，脸上还带着得体的、属于“师长太太”的微笑。
李阳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别……胡说八道！”
“这位是苏小姐，上峰派来慰问大家的代表！”
这解释，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苍白无力。
周文彬和郑小满交换了一个“我们都懂”的眼神，笑得更开心了。
“哦哦哦，苏代表好！嫂子好！”
李阳的额角青筋直跳。
他匆匆又训斥了两人几句，就再也待不下去了，拉着苏砚秋逃也似地离开了病房。
一走出医院大门，李阳就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的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声音里压着火。
“苏砚秋，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砚秋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旗袍，一脸无辜。
“帮你解围啊。”
“你看，我一开口，他们不是就不怕你了吗？气氛都缓和了。”
“我这是在帮你维护和下属的关系。”
李阳被她这套歪理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真是谢谢你啊！”
他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回旅部了，苏小姐请自便！”
李阳的脸色黑得吓人，他甩开苏砚秋后，几乎是带着一股风冲回了旅部。
苏砚秋站在原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 觉的弧度。
她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领口，慢条斯理地跟了上去。
这个男人，真有意思。
李阳刚一脚踏进团部指挥室，就感到气氛不对劲。
情报科长高子谦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一看到李阳，立刻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
“旅长！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李阳心里的火还没消，看到高子谦这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
“天塌下来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不是啊旅长！”
高子谦急得满头大汗，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汇报道。
“刚刚收到情报，晋绥军第七集团军总司令，郝承岳的座驾飞机，从太原起飞，正一路南下！”
李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郝承岳？
他不在自己的防区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飞机？确认是他的座驾？”
“确认无误！是我们安插在太原机场的内线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高子谦递上一份电报。
“飞机已经路过了雁门关，现在正在朝原平方向飞！”
李阳一把夺过电报，目光死死地钉在地图上。
雁门关……原平……再往南……
那他娘的是鬼子的占领区！
一个集团军的总司令，坐着飞机，直愣愣地往鬼子的地盘上飞？
他想干什么？！
李阳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事儿太大了！
一个搞不好，就是惊天巨变！
“马上给我接总部！”
李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异的颤抖。
“快！”
跟在后面的苏砚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的光。
她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老总沉稳的声音。
李阳不敢有丝毫耽搁，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情况汇报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随后，老总的怒吼声简直要冲破听筒。
“郝承岳！他想干什么？！”
“他是不是想学汪填海，去当汉奸卖国贼？！”
“娘的！这帮晋绥军的混蛋！”
李阳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老总气得拍桌子的声音。
“李阳！你给我盯死了那架飞机！”
“我马上向延州汇报！你原地待命，等候指示！”
“是！”
李阳放下电话，脸色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指挥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大约半个小时后，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再次发出刺耳的铃声。
李阳一把抓起电话。
这一次，是延州首长亲自打来的。
首长的声音冷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阳。”
“到！”
“命令你部，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所有高炮部队就位，空军战机随时准备升空！”
“从现在开始，任何未经允许，飞越你防区的非我方飞机，一律给我打下来！”
“不管他是谁的飞机！”
李阳的心脏猛地一跳。
击落？
这道命令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
这意味着，如果郝承岳的飞机不改变航线，他们就要亲手把他打下来。
那等于是直接和晋绥军撕破脸，甚至可能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内战。
“听明白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
李阳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另外，做好一切战争动员准备，我不管郝承岳想干什么。”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破坏抗战大局，谁就是民族的罪人！我们八路军，绝不答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