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后辈，又不太懂画，留在手里也是糟蹋好东西，倒不如为它寻个懂行的主人，让它有个好归宿！”
说到这儿，他满意地望向韩春明：“既然您看上了，那就是缘分！”
“也罢！看来今天也是天意！”
“这画确实有点脏了，那我就吃点亏。
您数六十张十元钞票，这幅画就归您了！”
“画上的污迹，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整整六百块钱！
一听这价钱，围观的众人纷纷吃了一惊。
在眼下，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过，要真是白石老人的真迹，似乎也值得这个价。
这年头，古玩古董整体行情虽不算高，
但书画类却是例外，
价格一直很坚挺。
有些名家作品，哪怕在动荡年代依然值钱。
当然，这种值钱也是相对的，
远不能与日后收藏盛世的价格相提并论。
所以，矮个子开价六百，还真算不上漫天要价。
反而正如他先前所说，若是画作完好，转手卖个八百也不成问题。
这么一想，倒像是矮个子吃了亏。
“六百？”
韩春明听了，摇摇头：“贵了。”
“真不贵啊！”
矮个子料到韩春会议价，毕竟买东西谁不想省点钱呢。
他眼珠一转，不好再主动压价，便干脆说道：“要不……咱们痛快点儿！您说个诚心价，能行就成交，不行就算了！”
这话带着点激将的意味。
他心里盘算着，既然自己不好探底，不如让对方先亮底牌，
到时再见机行事。
如果价格太低，再想办法往上抬；
实在抬不动，再答应也不迟。
目的就是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反正这画他收来也只花了几块钱，
无非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他正暗自盘算，韩春明走到画前，一边端详一边沉吟。
片刻后，韩春明朝他伸出右手五指：“我出这个数！”
“五百？！”
矮个子心头一喜！
这价钱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看来真是遇到阔绰的主了。
这么一想，矮个子反倒担心夜长梦多，
万一这肥羊跑了，那可就亏大了。
他立刻笑着点头应道：“成！五百就五百！”
“画您收好！钱得现结啊！”
说完，便伸手要去接钱。
他刚凑近伸手，韩春明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好意思，你搞错了。”
“嗯？”
矮个子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铁青着脸盯着韩春明：“五十？”
此刻，他僵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失落与难堪。
原本还期望着五百的价格，如今这报价实在低得离谱。
不过，如果他肯出五十，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迅速整理心情，打算试着把价钱往上抬一抬。
可就在这时，韩春明却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让矮个子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韩春明就慢慢说出了他的最终出价：“五块钱……这画，我要了！”
“哗——！”
这话一出，不止矮个子愣住，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一片哗然。
大家纷纷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韩春明。
这人是不是存心来捣乱的？故意戏弄大家吧！
人家开价六百的画，他居然还价五块？
这哪是还价，分明是砸场子啊！
最生气的当然是矮个子。
他狠狠瞪着韩春明，眼神凶狠。
如果韩春明刚才出五百，那绝对是个大主顾；
要是出五十，也算是个能谈的买家。
可他最后居然只出五块！
这明摆着不是诚心交易，而是来挑事的。
而且看他的样子，多半是看出了什么门道。
矮个子心头火起，同时也警觉起来。
713
他悄悄朝人群里的几个同伙递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不动声色地挤到了前面。
万一情况不对，他们随时可以动手。
场中，面对矮个子凶狠的目光，韩春明依旧从容不迫。
他侧过身，指着那幅画说道：“爽快点儿，这画就值五块钱！”
“要不是帮老王哥个忙，我连这钱都懒得出！”
说这话时，他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眼中寒光一闪。
整个人霎时变得冷峻而锐利。
对上他的眼神，矮个子也不由得一怔。
他意识到，眼前这小子不简单，恐怕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闹这一出，其实是在警告自己。
周围的人群虽然看不到韩春明的眼神，但从他的话里也听出了端倪——
韩春明意思是，这幅画根本不是真迹！
立刻有人出声反驳：
“不会吧？我看着就是白石老人的真迹啊！”
“这虾的画工、笔力……还有这落款、这印章……都没问题呀！”
103 落款的玄机！
他这一说，不少看热闹的人——不管懂不懂画的——都跟着附和起来。
这架势，是逼着韩春明必须给个解释。
韩春明扫了一眼人群，心里清楚，其中几个肯定是矮个子的同伙在煽风点火。
一旁的关小关一直静静看着，此时也用好奇的目光望着韩春明。
显然，这幅画的真伪也勾起了她的兴趣。
见她感兴趣，韩春明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卖关子。
韩春明指着地上的画，对关小关慢慢说道：“这幅画的形制模仿得倒是挺像的！”
“但细看之下，功力还差得远，神韵方面更是差了一大截！”
“运笔上多用描摹，表面看起来相似，但仔细一看，很多地方笔触重复！”
“这是因为模仿者功底不如白石老人，只能靠修饰来弥补。”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落款根本不对！”
“按照款识，白石老人作这幅画时应该是八十八岁。”
“仿画的人却忽略这一点，出了个大纰漏！”
关小关好奇地问：“八十八岁和纰漏有什么关系？”
不仅她疑惑，围观的众人也纷纷露出不解的神情。
韩春明刚才的讲解已让不少人看出了端倪，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
可现在提到落款和年龄的关系，大家却摸不着头脑了。
韩春明微微一笑：“这就得从白石大师说起了。”
“他出身平凡，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名扬海内外，画作价值连城。”
“最受欢迎的时候，一平尺就能换一根小金条。”
“正因如此，当时模仿他画作的人很多，假画泛滥。”
“白石老人为了防伪，时不时会想些巧妙的方法。”
“在落款上做点小文章，就是他常用的手段之一。
从八十七岁开始，他在落款时悄悄把‘石’字下边的‘口’写成圆形，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九十二岁。
后来被造假者发现，他才重新把‘口’写成方形，并换用了其他方式。”
“既然这幅画是白石老人八十八岁时所作，那落款中‘石’字下方应该是圆形才对。”
“可你们看这幅——”
韩春明指着身旁的画，笑而不语。
关小关凑近一看，果然，那“石”
字下方的“口”
写得方方正正。
她顿时明白了过来。
周围的人也看清了这一点，不由得一片哗然。
按照韩春明的说法，这幅画无疑是假的。
就连那几个混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人，也没料到韩春明如此专业。
面对这样的铁证，他们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这时，韩春明拿出五块钱，朝矮个子扬了扬。
“所以，我给五块钱已经很厚道了。”
“拿回家当临摹品欣赏，还算勉强可以。”
矮个子气得脸色发黑，却拿不出任何反驳的证据。
他咬咬牙，决定死不认账，瞪着韩春明怒道：“这都是你一张嘴说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瞎编的？”
“就算真有落款这回事，白石老人写这幅画时也可能一时没注意呢！”
他的这番话，还真起到了一些作用。
围观的人里，马上有人跟着质疑起来。
甚至有人开始逼问韩春明，要他拿出证据。
韩春明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矮个子一伙如此难缠。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不过，真的要去反驳他这番不讲理的话，确实有些棘手。
思索片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韩春明正打算开口。
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能证明！”
“嗯？”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随即纷纷转头望去。
人群中间，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在大家的注视下，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挽着年纪相仿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正色说道：“我能证明，这位小伙子说的是真的！”
他的目光落在韩春明身上。
微微一笑，带着赞许之意。
随即又转向那幅画。
眼神中充满冷峻。
矮个子见半路又杀出一个人来，气急败坏。
上前指着男人喝道：“你凭什么证明！”
“哼！”
男人冷哼一声，轻蔑地看着矮个子，傲然答道：“就凭我叫齐秉云！”
“齐秉云？”
矮个子下意识地反问：“哪个齐秉云！”
“就算你是齐秉云，又凭什么证明！”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突然变了。
人群中，听到男人自报姓名，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惊呼出声：“秉云？你是白石老人的孙子秉云？”
“天啊！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么多年没见，你都这个年纪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