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攥紧掌心半枚残破玉珏,指尖触到玉纹里嵌着的细沙,是方才乱葬岗荒风卷来的余痕。身后追兵脚步声渐沉,却如附骨之疽,他不敢多歇,借着暮色隐入西侧密林,衣摆被枝桠勾出破口,渗着的血珠滴在枯叶上,转瞬被夜风舔舐干净。
玉珏是爹娘临终前塞给他的,只来得及说“藏好,别寻……”,余下的话便被利刃划破喉咙的血沫咽了回去。那日青竹坞火光冲天,熟悉的院落烧成焦土,平日里温善的乡邻倒在血泊中,唯有他被爹娘推进水缸,裹着湿柴躲过一劫,再出来时,只剩满坞死寂,和追杀者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牌面刻着扭曲蛇纹,是江湖中人人避之不及的暗阁记号。
密林深处雾气渐浓,脚下路径愈发难辨,林砚忽然踩空,身子顺着陡坡滚落,后背撞上一块青石,疼得他眼前发黑,玉珏从怀中滑出,落在草叶间泛着微弱莹光。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刀剑相击之声,夹杂着女子的斥骂,气息不稳却透着韧劲。
“暗阁爪牙,也敢觊觎青冥草!”
金属碰撞声骤然尖锐,随即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林砚咬着牙挪到树后张望,见月光漏过枝叶,映出一道纤细身影:青衣染血,发髻散乱,手中长剑歪斜,肩头插着一支短箭,而她对面,三名黑衣人手握弯刀,步步紧逼,腰间蛇纹令牌在月下泛着冷光。
是暗阁的人,又在追杀旁人。林砚攥紧藏在袖中的短匕,那是他从追杀者尸体上摸来的,刃口钝了些,却藏着他活下去的底气。他本想躲着不惹事端,可看见青衣女子死死护着怀中布包,眼底的倔强像极了爹娘临终前的模样,心尖猛地一颤——若那日有人肯伸手,青竹坞会不会不是这般结局?
“不识抬举,给我拿下!”领头黑衣人沉喝一声,弯刀劈向女子肩头。女子勉强抬剑格挡,却因力竭被震得后退数步,后背撞上树干,一口鲜血喷在草叶上。
林砚不再犹豫,猛地从树后冲出,矮身避开左侧黑衣人的弯刀,短匕狠狠扎在对方小腿上。黑衣人吃痛嘶吼,林砚趁机夺过掉落的弯刀,转手劈向领头者后腰。变故突生,三名黑衣人一时乱了阵脚,青衣女子眼中闪过讶异,随即提剑刺向身前敌人,长剑穿透胸膛的瞬间,鲜血溅在她苍白的脸上。
余下两名黑衣人见状不妙,对视一眼转身欲逃,林砚紧追不舍,弯刀劈中一人后心,另一人却借着雾气钻进密林,没了踪迹。林砚收刀回头,见青衣女子捂着肩头滑落倒地,怀中布包紧紧攥着,布角露出一截翠绿草叶,叶缘泛着微光,该是她拼死护住的青冥草。
“多谢……”女子声音微弱,抬头看向林砚,目光落在他腰间半枚玉珏上,瞳孔忽然一缩,“你这玉珏,从何处来?”
林砚心头一紧,下意识捂住玉珏:“家传之物,怎么了?”
女子挣扎着想抬手触碰,却牵扯到伤口,疼得蹙眉:“另一半……在暗阁阁主手中。这玉珏,藏着青竹坞的秘密,也是暗阁追杀你的缘由。”
青竹坞的秘密?林砚愣住,爹娘从未提过玉珏的来历,只让他藏好,原来这半枚玉珏,藏着灭门之祸的根源。他蹲下身,看着女子肩头的箭伤:“你是谁?为何也被暗阁追杀?”
“我叫苏清辞,是药谷弟子,青冥草能解暗阁的蚀骨散,他们要毁了药谷,断了江湖人的生路。”苏清辞喘着气,将怀中布包递给他,“这青冥草你拿着,暗阁不会善罢甘休,你带着它往南走,去衡山找清虚道长,他能护你周全,也能告诉你玉珏的秘密。”
林砚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青冥草的凉意,抬头时,见苏清辞眼底泛起倦意,肩头的血还在渗,脸色愈发苍白。“你的伤……”
“无妨,箭上无毒,我能处理。”苏清辞摆了摆手,“你快走,方才逃掉的黑衣人会带援兵来,再晚就走不了了。记住,别让暗阁拿到玉珏,也别轻易信任何人。”
林砚攥着布包和玉珏,看着苏清辞靠在树干上闭目调息,身后密林深处隐约传来脚步声,是暗阁的援兵来了。他咬了咬牙,朝苏清辞拱了拱手:“此恩记下,来日必还。”说罢转身钻进雾气里,朝着南方而去,弯刀在手中攥得很紧,玉珏贴着心口,传来微微的暖意,像是在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雾气越来越浓,身后追兵的声音渐渐远了,林砚却不敢放慢脚步。他不知道衡山在哪里,也不知道清虚道长是否可信,只知道手中的玉珏藏着真相,怀中的青冥草连着生机,而前路漫漫,皆是刀光剑影,唯有握紧手中刀,才能揭开灭门之谜,为青竹坞报仇,也为那些被暗阁迫害的人,寻一条生路。
月光穿过雾气,洒在他前行的脚印上,深浅不一,却步步坚定,砚心藏仇,剑指江湖,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