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盐司衙门藏在苏州城西北角,青砖高墙围合,门楣悬着鎏金匾额,檐下铁铃随风轻响,竟比顺天府衙多了几分肃杀。林砚随苏衍踏入正堂时,堂内烛火通明,案上堆叠着卷宗,空气中飘着墨香与淡淡的药味,墙角立着几名佩刀衙役,目光如炬。
被绑在堂下的漕帮副帮主已醒转,浑身瘫软在地,见苏衍落座,眼神躲闪,喉结不住滚动。苏衍指尖叩了叩案几,声音沉冷:“李坤,如实招来,漕帮秘库藏有多少前朝兵器?与前朝秘卫残余如何勾连?”
李坤垂着头,咬牙不语,显然还存着侥幸。林砚立在堂侧,抬手解下衣襟内半枚玉佩,掷在李坤面前,玉件撞在青砖上发出脆响:“认得此物吗?林家灭门当晚,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玉佩落地的瞬间,李坤浑身猛地一颤,抬眼望去,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瞬间失了血色。他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是…是‘镇’字佩…可那是秘卫信物,你怎么会有?”
“我是林知远之子,林砚。”林砚语气平淡,眸底却藏着翻涌的怒意,“当年我爹娘查秘卫走私,撞破你们的勾当,便遭灭门之祸,今日你若不吐实情,我便让你尝尽皮肉之苦,再送你去见漕帮那些枉死的冤魂。”
李坤吓得浑身发抖,冷汗顺着额角滚落,浸湿了衣襟。苏衍适时抬手,示意衙役上前一步,刀鞘撞在地面,声响震得堂内烛火晃动:“李坤,漕帮走私兵器,私通前朝余孽,已是诛九族的大罪,如实招供,尚可从轻发落,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两面夹击下,李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瘫坐在地上,哭喊道:“我说…我说!秘库藏有前朝制式长刀三千柄、弩箭万支,是秘卫旧部牵头,漕帮负责转运,要献给北方藩王,密谋造反!当年林家灭门,是秘卫首领下令,我只是跟着打了下手,杀林大人夫妇的,是秘卫的暗卫统领,姓赵!”
“姓赵?可有全名?”林砚上前一步,指尖攥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叫赵承业,传闻是前朝秘卫最后一任统领,灭门后便隐了踪迹,只偶尔通过密信指挥漕帮行事。”李坤喘着气,继续道,“秘库有两道门,一道需漕帮令牌,一道需‘镇’字佩才能打开,里面除了兵器,还有秘卫的名册,记着所有残余之人的下落。”
苏衍眸色沉凝,提笔将关键信息记下,又追问:“北方藩王是谁?密信往来的地点在哪?”
“是靖北王,密信多藏在城西的望江楼,由楼里的掌柜转交。”李坤不敢隐瞒,尽数道出。
堂内陷入沉默,烛火跳动,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林砚望着地上的玉佩,脑海里闪过爹娘离世的画面,赵承业三个字,如淬毒的针,扎进心底。苏衍收起纸笔,对衙役道:“将李坤押入大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
衙役应声上前,将李坤拖拽而出,堂内只剩林砚与苏衍二人。苏衍起身,递给林砚一杯热茶:“林兄,没想到林家一案牵扯如此之广,竟关乎藩王谋反,此事凶险,往后你需多加小心。”
林砚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多谢苏兄,若不是你解围,我今日怕是已葬身江底。”他饮了口茶,继续道,“秘库名册是关键,若能拿到,既能揪出所有秘卫余孽,也能查清靖北王的谋反计划,可打开秘库需漕帮令牌与‘镇’字佩,李坤的令牌在方才打斗中遗失,怕是难办。”
苏衍颔首,走到案前翻开漕帮卷宗:“漕帮令牌共有三枚,帮主一枚,两位副帮主各一枚,李坤的令牌丢了,还有帮主与另一位副帮主的。不过漕帮帮主深居简出,极少露面,另一位副帮主常年在外押运货物,想拿到令牌,不易。”
“望江楼掌柜是密信转交人,或许从他身上能找到突破口。”林砚放下茶杯,眸色坚定,“今夜我便去望江楼探查,若能拿到密信,或许能知晓赵承业的下落,也能寻到令牌的线索。”
苏衍蹙眉,劝阻道:“望江楼是漕帮的眼线据点,守卫森严,今夜去太过冒险,不如我派衙役配合你,明日再行动?”
“夜长梦多,李坤被抓,漕帮与秘卫余孽必定会有所察觉,若不尽快拿到密信,他们定会销毁证据,到时再查便难了。”林砚起身,握紧腰间长剑,“我一人行事更隐蔽,不会惊动他们,苏兄只需帮我稳住衙门这边,防止漕帮来人劫狱即可。”
见林砚态度坚决,苏衍知晓劝不动,只得点头:“好,我会加派人手看守大牢,你万事小心,若遇危险,便燃放信号弹,我即刻带人支援。”他从怀中摸出一枚信号弹,递给林砚。
林砚接过信号弹,收入袖中,拱手谢过:“有劳苏兄。”说罢,转身便向堂外走去,青衫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烛火随之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夜色渐深,苏州城笼罩在墨色之中,唯有望江楼灯火通明,楼内丝竹声、笑语声传出,热闹非凡。林砚身着夜行衣,隐在楼旁的暗处,目光扫过楼外巡逻的黑衣人,眸底冷冽。他观察片刻,见巡逻间隙有片刻空档,身形一闪,便如狸猫般跃至楼侧,顺着墙壁攀爬而上,钻进二楼的窗户。
楼内人声嘈杂,宾客满座,林砚贴在墙角,借着屏风遮挡,悄悄观察四周。掌柜是个中年男子,身着锦袍,正站在柜台后算账,时不时抬头看向楼内,眼神警惕。林砚知晓密信藏在柜台内,趁掌柜转身招呼客人的间隙,身形一闪,便窜至柜台旁,指尖快速摸索,很快便摸到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放着几封密信。
他刚要将密信收起,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喝:“大胆毛贼,敢闯望江楼!”林砚转身,见掌柜已抽出腰间短刀,朝着自己劈来,楼内的黑衣人也纷纷围了上来,手持兵刃,眼神凶狠。
林砚眸色一沉,将密信塞进怀中,抬手拔出长剑,剑光如练,与掌柜的短刀撞在一起。他不想过多纠缠,只想尽快脱身,招式凌厉,招招直取要害,很快便将掌柜击退,转身便向窗户跑去。
可黑衣人早已将窗户堵住,长刀劈来,织成一张刀网。林砚脚步轻点,身形辗转腾挪,长剑舞动间,将袭来的长刀纷纷挑开,鲜血溅起,落在地上。他趁机跃至窗户,刚要跳出,忽然察觉到身后有暗器袭来,速度极快,带着破空声。
林砚侧身避开,暗器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钉在墙壁上,竟是一枚淬毒的银针。他眸底闪过一丝杀意,转身长剑横扫,将身后的黑衣人劈倒在地,随即纵身跃出窗户,落在地面,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身后传来黑衣人追赶的声响,林砚不敢耽搁,一路向着巡盐司衙门跑去。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密信,眸底坚定——只要查清密信内容,便能离赵承业、离林家灭门真相更近一步,哪怕前路依旧凶险,他也绝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