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密林晨雾未散,枝桠间凝着霜珠,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被雾霭裹得轻浅。林砚循着泥地上零星的浅痕追行,剑穗贴腰轻晃,目光扫过两侧灌木丛——断枝处留着新鲜划痕,草叶上沾着半干涸的暗红,与百草堂柴房的血迹同色,显是阿墨仓促逃窜时所留。
行至半山腰,雾气渐浓,浅痕忽然断在一处山涧旁。涧水湍急,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岸边碎石,林砚俯身细看,石缝里卡着片青布碎料,正是阿墨昨日所穿衣衫的质地,而涧对岸的泥地上,竟有两行脚印,一行浅窄是少年的,另一行宽深厚重,似是带刀壮汉所留。
“竟有同党。”林砚指尖捻起青布碎料,眼底沉了沉。他提气跃过涧水,落脚时恰好避开湿滑苔藓,顺着两行脚印往密林深处走,没走半里,便听见前方传来低低的争执声,夹杂着少年的喘息。
他收住脚步,隐在老槐树后探头望去——空地上立着三个黑衣壮汉,腰间皆佩莲纹刀,为首者面色黝黑,正攥着阿墨的手腕,另两人举刀架在少年颈侧,刀刃泛着冷光。阿墨袖口破损,胳膊上划着血口子,却梗着脖颈,眼底满是倔强,怀里紧紧护着个布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黑脸壮汉嗓音粗哑,手上力道加重,阿墨疼得闷哼一声,却偏过头不肯松手。
“那是我爹的遗物,你们休想拿走!”少年声音发颤,却透着执拗,“是你们杀了潭边的人,嫁祸给我,我爹娘也是被你们害死的,对不对?”
黑脸壮汉眼神一厉,抬手扇了阿墨一巴掌,少年踉跄着摔倒在地,布包掉在一旁,里头滚出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半朵莲花,与尸身刀伤纹路相合。林砚心头一动,三年前苏家案现场,也曾找到半块同款莲花玉佩,当时只当是寻常饰物,如今看来,这玉佩竟是关键。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脸壮汉弯腰去捡玉佩,刚触及玉面,一道冷光骤然从树后射来,他猛地侧身,却还是被林砚甩出的石子击中手腕,疼得惨叫一声,玉佩应声落地。
“谁在装神弄鬼!”另两个黑衣壮汉举刀转身,见林砚缓步走出,腰间玄铁令牌隐约外露,脸色顿时变了变,“是查案卫的人?”
林砚没答话,指尖搭在剑柄上,目光扫过三人腰间莲纹刀:“寒潭沉尸、三年前苏家灭门,皆是你们所为?”
黑脸壮汉稳住心神,冷笑一声:“小子,少管闲事,这是我们‘莲刀会’的事,识相的赶紧走,不然连你一并杀了。”
话音未落,林砚已拔剑出鞘,寒锋破雾,直刺黑脸壮汉心口。对方猝不及防,忙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莲纹刀竟被震出缺口——林砚的剑虽旧,却是百炼精钢所铸,加之他剑法凌厉,专攻要害,不过三招,便将黑脸壮汉逼得连连后退,肩头被剑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浸透黑衣。
另两人见状,举刀夹击而来,林砚足尖点地,身形跃起,避开刀锋的同时,剑势反转,直挑左侧壮汉手腕,对方吃痛松手,刀落在地上,他顺势一脚将人踹倒,又回身挡开右侧劈来的刀,剑刃划破对方咽喉,鲜血溅落在落叶上,染红一片。
黑脸壮汉见同伴接连落败,心知不敌,转身便要逃窜。林砚眼疾手快,掷出腰间剑鞘,正中其膝弯,对方踉跄着摔倒,刚要爬起,林砚已欺至身前,剑尖抵在他心口,寒意直透骨髓。
“说,莲刀会为何杀人?玉佩为何分半?”林砚语气冰冷,眼神锐利如锋,黑脸壮汉浑身发抖,却咬牙不肯开口。一旁的阿墨爬起身,捡起地上的玉佩,走到林砚身边,轻声道:“大人,我知道些事。我爹曾是莲刀会的人,后来想退出,便带着我娘和我逃了出来,他说莲刀会在找一件东西,凑齐两块莲花玉佩,就能找到那东西,潭边的人是爹的旧友,来给我送玉佩碎片,却被他们撞见灭口,还想抢我手里的半块。”
林砚看向黑脸壮汉,剑尖又进了半分:“他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壮汉脸色惨白,终于松了口:“是……是前朝秘藏的兵符,据说藏在青溪后山的溶洞里,需两块莲花玉佩才能开启。苏家当年藏了其中一块,我们杀了他们全家都没找到,直到近日才查到碎片在这小子爹手里,杀潭边那人,是为了嫁祸,让官府追查这小子,我们好趁机夺玉佩。”
三年悬案终于有了眉目,林砚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刚要再问,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夹杂着公差的呼喊。他收剑入鞘,踢开黑脸壮汉的刀,对赶来的公差道:“将此人拿下,严加审讯,彻查莲刀会余党,另外,保护好这少年。”
公差应声上前捆缚壮汉,阿墨攥着玉佩,走到林砚面前,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相救,我知道另一块玉佩碎片可能在哪,我爹生前说过,他把碎片托付给了青溪镇的百草堂掌柜。”
林砚抬眼看向少年,见他眼底满是恳切,沉吟片刻:“好,随我回镇,找掌柜问个明白。”
雾气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枝叶洒在空地上,落叶上的血迹被晨光映得刺眼。林砚领着阿墨往镇上去,腰间旧剑归鞘,却没放松警惕——莲刀会未除,兵符秘藏未寻,青溪的谜虽解了大半,可藏在暗处的风浪,才刚刚开始。而那半块莲花玉佩,或许不仅关乎秘藏,还藏着阿墨爹娘遇害的全部真相,甚至,与他自己的身世,也有着隐秘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