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攥紧袖中半枚青铜令牌,指尖触到边缘锈蚀的纹路时,指腹竟泛起一层薄汗。昨夜三更,顺天府衙后墙的老槐树下,那具身着黑衣的尸身尚有余温,心口一道剑伤利落如裁,正是十年前“青霜门血案”的同款剑痕,而尸身怀中,躺着与他袖中纹路相合的另一半令牌。
“林兄,验尸格目已誊好。”捕头赵烈推门而入,粗粝的掌心按在桌案上,声音沉得发闷,“死者是黑市贩子老鬼,身上除了半块令牌,再无他物,剑伤入喉三分,凶手内力至少在二流之上。”
林砚抬眸,眼底藏着几分沉凝,指尖划过验尸格目上“令牌残缺、剑痕斜向左下”的字迹,忽然起身:“去老鬼的住处看看。”他自幼被青霜门弃徒收养,七岁那年养父母遭人灭口,唯有这半块令牌留存,十年间隐于市井,以字画营生,实则从未停过追查真相,如今两半令牌现世,藏在暗处的阴影,终于要露锋芒了。
老鬼住在内城贫民窟的窄巷里,院门锁早已被撞坏,院内杂草半人高,墙角堆着些发霉的油纸包。林砚弯腰拨开草叶,目光落在地面一道浅浅的鞋印上,鞋纹是西域特产的驼毛底,边缘沾着些淡青色粉末——那是青霜门独有的淬剑石碎屑,十年前血案现场,也曾留下过同样的粉末。
“不对劲。”赵烈蹲在窗边,指腹蹭过窗沿的划痕,“老鬼胆小如鼠,从不敢招惹江湖人,怎会藏着青霜门的令牌?这划痕新鲜,像是有人提前来搜过东西。”
林砚没应声,目光扫过屋内蛛网密布的货架,忽然停在最底层一个暗格前。暗格缝隙里卡着半片衣角,料子是上等的云锦,绝非老鬼能穿得起的。他抬手推开暗格,里面空无一物,只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檀香,那香气清冽,带着几分药味,是江南苏家独制的安神香,而苏家现任家主苏晚,正是当年青霜门门主的外孙女。
“去苏家。”林砚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他足尖一点,身形掠至墙头,只见一道黑影正顺着巷尾逃窜,黑衣下摆随风扬起,露出脚踝处一道月牙形疤痕。林砚眸色一凛,腰间软剑出鞘,剑光如练,直追而去。黑影身法极快,掌风带起巷内尘土,竟是直奔城西的乱葬岗——那里,正是十年前青霜门弟子的埋骨之地。
乱葬岗荒坟林立,乌鸦落在枯树枝上,啼声刺耳。黑影停在一座无字坟前,转身看向追来的林砚,面罩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苏晚。她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剑身上刻着青霜门的徽记,眼底满是戒备:“你是谁?为何追我?”
“我是来问你,老鬼的令牌,为何会与我这半块相合。”林砚摊开掌心,青铜令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两半令牌拼合处,刻着一个模糊的“砚”字,那是他的名字,也是当年青霜门门主为他取的赐名。
苏晚瞳孔骤缩,握着短剑的手微微发颤:“你是……林砚?当年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她缓缓收起剑,声音带着哽咽,“十年前血案,并非江湖传言的门派内斗,是有人觊觎青霜门的《淬剑秘谱》,联手屠了满门。我外祖父临终前,将秘谱分成两半,一半藏在青霜山,一半交给你养父母保管,令牌便是取谱的凭证。”
林砚心头一震,十年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养父母临终前的叮嘱忽然清晰——“藏好令牌,莫入江湖,莫寻真相”,原来他们早已知道,真相背后藏着致命的危险。
“那暗格中的东西,是你取走的?”林砚问道。
苏晚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是《淬剑秘谱》的残页,我查到老鬼偷了令牌,本想提前取走残页,却还是晚了一步,有人比我先到。”她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林砚面前,“这是我在暗格旁找到的,像是半张密信。”
纸上字迹潦草,只残留“初三”“青霜山”“血债”几个字,末尾画着一个蛇形印记。林砚盯着那印记,指尖微微发紧——当年杀害养父母的凶手,袖口也曾绣着同样的蛇形印记,那是江湖中神秘组织“毒影阁”的徽记。
“初三便是明日,他们要去青霜山取另一半秘谱。”苏晚看着林砚,语气坚定,“我知道你不想入江湖,但真相不能就此掩埋,青霜门百余条人命,不能白死。”
林砚望着眼前的无字坟,仿佛看到十年前养父母倒下的身影,腰间软剑嗡鸣作响,那是剑在渴望复仇,也是心在抉择。他沉默片刻,抬眸看向苏晚,眼底藏着决绝:“明日,青霜山见。”
暮色渐沉,乱葬岗的风卷着纸钱飞舞,两柄刻着青霜徽记的剑,在夜色中交相辉映,十年未愈的伤口,终将在真相揭开之日,以侠义为刃,斩断过往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