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河堤,林砚与苏先生并肩慢行,肩头的幼鸟已能振翅盘旋,偶尔落在他伸出的指尖,叽叽啾啾的鸣声与晚风相融,添了几分暖意。那吹笛少年名为秦越,临别时递来一枚刻着“乐”字的木牌,说往后在永安城若有难处,可凭木牌去城南的杂货铺寻他,言语间满是真诚。
“今日你敢挺身而出,不是莽撞,是守了乐者的本心。”苏先生忽然开口,指尖轻叩腰间玉佩,“乐声能动人,皆因藏着真心,若见不公便退避,那笛音也会失了骨气,难成大器。”
林砚攥紧手中的木牌,眸中亮若星子:“先生所言极是,往后我便知,逐乐不仅是练技,更要守心。”
几日后,苏先生忽召林砚到望云楼,案上摆着一卷泛黄的古谱,字迹斑驳却依稀可辨。“这是《山河清韵》残卷,昔年乃乐坛名谱,可惜遗失大半,只剩前三段。你近来心境渐稳,笛音也添了烟火气,今日便试着琢磨这古谱,看看能否悟出几分韵味。”
林砚小心翼翼捧起古谱,指尖拂过陈旧的纸页,只觉一股厚重的古韵扑面而来。谱中音符错落,似藏着山河壮阔,又带着几分隐逸的清寂,与他往日所学大不相同。起初琢磨时,总难抓准韵律,笛音要么过于刚劲,失了清韵;要么太过柔缓,少了气魄,接连几日,竟都没能奏出满意的调子。
这日午后,林砚揣着古谱与木笛,独自往山间而去。他想,苏先生说过乐藏天地,或许到了山林之间,能寻得几分灵感。行至往日听鸟鸣的溪边,他席地而坐,展开古谱,对着潺潺流水吹奏起来。笛声断断续续,与溪水声相缠,却总觉差了点什么,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林兄可是遇了难处?”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砚回头,见秦越提着竹篮走来,篮中装着些新鲜野果。
秦越在他身旁坐下,瞥见案上的古谱,眼中闪过好奇:“这是《山河清韵》?我曾听家中长辈提过,此谱最难把握的,是刚柔相济的分寸,既要藏山河之阔,又要含草木之柔。”
林砚眼中一亮,连忙问道:“秦兄可有见解?我总难平衡这刚柔之意。”
秦越笑着摇头:“见解谈不上,只是幼时听长辈奏过片段,记得那调子似山风穿林,既有穿叶的劲,又有拂草的柔。你不妨试试,将山间的声响融进去,不必刻意追求刚劲或柔缓,顺着心意来。”
林砚豁然开朗,他此前总执着于谱中音符的起落,反倒失了自然。此番听秦越一言,便放下执念,闭上眼睛,静听山间风声、水声、鸟鸣声交织成韵。片刻后,他抬手执笛,缓缓吹奏。
笛声起时,似溪水潺潺,轻柔婉转;渐而声调拔高,如劲风穿林,清亮有力;末了又归于平缓,似余晖漫山,温润绵长。刚柔相济间,竟真有了几分山河清韵的意境,连身旁的秦越都听得入了神,不自觉颔首赞叹。
曲罢,林砚长舒一口气,心中满是畅快。“多谢秦兄点拨,今日才算摸到了些门道。”
秦越摆了摆手:“是林兄底子好,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我家中藏着几本乐师手记,或许对你琢磨古谱有帮助,改日便取来与你一同研读。”
两人相谈甚欢,从各式乐曲的韵律,到逐梦路上的期许,越说越投契。夕阳西下时,才依依不舍道别,约定往后常聚,一同精进乐技。
林砚踏着余晖下山,肩头的幼鸟已能自由翱翔,此刻正绕着他盘旋飞舞,鸣声清脆。手中的木笛似还留着余温,古谱上的音符在心头流转,满是豁然开朗的通透。他知道,逐梦路上,能得良师指引,又遇知己相伴,便是最珍贵的馈赠。
回到永安城时,夜色已浓,望云楼的灯火依旧亮着。林砚提着木笛往楼中而去,脚步轻快,心中满是期待——他要将今日悟得的韵律奏给苏先生听,更要在这条逐乐之路上,带着初心与热忱,一步步走得更稳、更远,让笛音藏尽山河意,也映透赤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