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漫长的黑暗。
苏清和像是在无尽的冰冷深海里沉浮,偶尔有几缕破碎的光影和声音划过,却抓不住任何实质。
“……生命体征稳定,失血已控制,左臂尺骨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
“……脑波活动异常,确认存在记忆空白区,符合‘时空错乱者’初级特征……”
“……芯片扫描……无信号反馈!确认目标体内无任何身份芯片及改造痕迹!”
“无芯片?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原始部落的遗民也该……”
“所以她才被判定为‘错乱者’…… Liam,这个样本太特殊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正因如此,她才更有研究价值。暂时停止解剖计划。观察她。”
“……明白。”
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苏清和努力想要听得更真切,但意识再次被拽回黑暗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次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那片金属银白的天花板,但不再是那张冰冷的手术台。她躺在一张相对柔软的隔离床上,身上连接着一些监测生命体征的电极片,左臂被专业的固定装置妥善地固定着,阵阵钝痛提醒着她之前经历的惊险。
她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纯白色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台闪烁着数据的监视屏外,几乎空无一物。墙壁是某种高强度的聚合物,光滑得没有一丝缝隙,只有一扇紧闭的、似乎是强化玻璃的门。
记忆如同断线的珠子,她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但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却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
“解剖”……“时空错乱者”……“无芯片”……
这些词汇让她不寒而栗。她确定自己不属于这里,这个被称为“米粒国”的地方。她是谁?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那个叫Liam的男人,又会如何处置她?
就在这时,玻璃门无声地滑开。
Liam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色研究服,没有戴护目镜,露出了整张脸。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轮廓分明,深蓝色的眼睛像结了冰的湖泊,深邃而冷静,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透着一股属于科研人员的严谨和疏离感。
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目光落在苏清和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观察记录式的审视。
“你醒了。”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感觉怎么样?”
苏清和喉咙干涩,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水……”
Liam似乎早有准备,从旁边的小型储物柜里拿出一瓶营养液,走到床边,递到她嘴边。
苏清和犹豫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她顾不得太多,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微甜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干渴,也带来了一丝力气。
“谢谢……”她低声道,不仅仅是谢这瓶水。
Liam放下空瓶,目光扫过她固定在胸前的手臂:“你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仪器事故的损失,抵消了你作为‘样本’的部分价值。”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实验数据。
苏清和的心提了起来。价值?样本?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Liam似乎看穿了她的恐惧,但他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基于你‘无芯片’的特殊状态,以及你展现出的……非理性救助行为,我决定暂时中止对你的解剖研究计划。”
苏清和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
但Liam接下来的话,又将她打入冰窖。
“从今天起,你将是实验室的‘特殊观察样本’,编号737。在确保你不会构成威胁的前提下,你需要协助完成一些基础的清洁、整理工作。”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苏清和,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记住,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指定区域。不要试图逃跑,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好奇心。在这个地方,失去价值的‘错乱者’,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彻底分解研究。你救了我一次,我给了你一条生路。但机会,只有一次。”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一圈圈缠绕在苏清和的心上。她明白了,她从一个即将被解剖的“样本”,变成了一个被圈养的、需要干活才能活下去的“特殊样本”。处境依旧危险,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用顺从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回答:“……我明白了。我会听话。”
Liam对她的反应似乎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在记录板上划了几下:“很好。等你伤势稍好,会有人带你熟悉‘工作’环境。”
说完,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玻璃门再次无声地关上,将这个狭小的空间彻底隔绝。
苏清和躺在病床上,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失忆,陌生的世界,危险的实验室,神秘且冷酷的研究员……前路一片迷雾,危机四伏。
但求生的火焰已经在心底点燃。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完好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无一物,但昏迷前Liam手指触碰那里的感觉依稀还在。他又在确认什么?
还有,她为什么会听懂英语?为什么在那种关头,会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一个要解剖自己的人?
这些疑问,和她空白的记忆一样,缠绕在心头。
她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楚这一切,才能找到离开这个魔窟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