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担架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而刺耳的声响,一路穿过医疗中心的地下通道,直接进入了与实验室相连的专用运输通道。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冰冷空气再次将苏清和包围,让她每一个毛孔都战栗起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王一多那冷漠的、仿佛丢弃一件垃圾般的眼神,反复在她眼前闪现,比实验室的灯光更让她感到刺痛。她最后的希望,如此轻易地破碎了。
她被直接带回了那间熟悉的、纯白色的囚室。玻璃门在她身后无声滑上,落锁的轻微“咔哒”声,像是为她短暂的“自由”画上了休止符。
她蜷缩在床角,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依旧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这一次,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极致的绝望过后,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开始在她心底涌动。
逃跑是死路,外面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依附他人,也已被证明是不可靠的幻想。
那么,剩下的路只有一条——在这魔窟内部,活下去,并且,找到摧毁它的方法。
不知过了多久,囚室的门再次滑开。Liam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手里拿着电子记录板,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审视着蜷缩在角落的苏清和,像是在观察一个经历了外部环境刺激后、状态发生变化的珍贵样本。
“看来,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737。”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清和缓缓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空洞绝望,而是充满了一种认命般的、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顺从。
“Liam博士……”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后的脆弱,“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逃跑。”
Liam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那个王一多……”苏清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Liam的表情,继续说道,“他……他好像是个模特,很有钱,住的地方很豪华……但他不相信我,觉得我是麻烦……他根本不在乎我是谁,从哪里来……”
她刻意模糊了王一多的具体背景(富二代、家族势力),只突出了他浮夸、冷漠的一面,这符合一个“失忆者”对收留者的表面认知,也降低了Liam对王一多可能产生更深兴趣或警惕的概率。
“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苏清和的声音带上了更深的无助和哀求,她向前膝行了一小步,仰头看着Liam,眼神卑微而恳切,“在外面,我活不下去。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怪物。只有……只有在这里,我至少还有个编号,有个能待着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博士,我……我愿意留下来。我愿意为您工作,做什么都行!打扫、整理数据……什么都行!只求您……别解剖我,给我一条生路……”
她的表演无懈可击,将一个走投无路、恐惧到极致后只能向唯一“熟悉”的掌控者摇尾乞怜的弱者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她主动交代了王一多的存在(经过筛选的信息),表达了对外部世界的恐惧,并最终“心甘情愿”地选择臣服,以求生存。
Liam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评估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她提供的关于王一多的信息,与他掌握的表面资料基本吻合(一个知名的、生活奢靡的男模),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她话语的可信度。
更重要的是,她对外部世界的恐惧和无所适从,是完全合理的。一个没有芯片、没有记忆、与社会完全脱节的人,在外面确实是寸步难行。她选择回到相对“熟悉”的实验室寻求庇护,是符合逻辑的。
“很好。”良久,Liam终于开口,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但苏清和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审视似乎缓和了一毫米,“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是明智的选择。”
他在记录板上划动了几下:“既然你选择留下,并且愿意体现你的‘价值’,那么,‘特殊样本’的身份可以暂时搁置。从明天起,你将被编入d级辅助人员序列。”
d级,实验室最底层、从事最简单重复性劳动的人员等级,通常由一些签订了长期服务协议的、社会背景简单的人担任。这个身份,意味着更多的活动权限(虽然是受限的),也意味着……可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
“你的工作,是协助卡尔研究员,处理b2和b3区非核心实验数据的初步录入与归档。”Liam下达了指令,“记住,这同样是观察期。你的所有操作都会被记录。任何越界行为,都将导致你立刻回归‘样本’身份。”
“是!谢谢博士!我一定好好做!”苏清和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讨好意味的感激。
Liam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当囚室的门再次关上,苏清和脸上那卑微顺从的表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坚定。
她成功了。第一步,重新获取一个相对稳定的、可以活动的身份,完成了。
虽然依旧身处魔窟,危机四伏,但至少,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可以在敌人内部行走、观察、甚至潜伏的机会。
协助处理数据……这正是一个了解实验室运作、窥探他们秘密的绝佳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