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帝寝宫外的厮杀声,如同投入平静(至少表面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庞大的皇宫中激起了千层浪。
而此刻,在西偏殿那间隐蔽的密室内,苏清和已然成为了一个高效运转的信息枢纽和指挥节点。
密室不大,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籍和灰尘的味道,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份紧张与忙碌。
赵锋派出的几名护卫守在入口和通风口,警惕着外界的动静。而苏清和面前,已经陆续迎来了几位接到暗号、冒险前来的“自己人”。
有之前被苏清和策反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张猛,他甲胄染血,显然来的路上并不太平,他带来了宫内几处关键通道的布防情况,以及部分被他说服或控制的侍卫小队的位置。
有负责部分宫区域洒扫、消息灵通的老太监,他佝偻着身子,却语速极快地汇报着各宫主位(太妃、嫔妃)的动向和恐慌程度,以及一些低级宦官、宫女之间流传的、对皇帝不利的流言。
甚至,还有一位借着“巡查火烛”名义溜出来的、品级不高的翰林院编修,他是靖王早年埋下的文官暗棋,他带来了部分中立官员此刻惶惶不安、倾向于静观其变的态度,以及……他通过特殊渠道,刚刚得知的——皇城司内部似乎对是否立刻全力救驾,产生了分歧的消息!
每一条信息,都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苏清和凝神静听,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与她和萧煜之前推演过的各种预案相互印证、结合。
她的脸上还带着清晰的指印和红肿,嘴唇因紧张和缺水而有些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专注与智慧的光芒。
“张统领!”她看向张猛,声音清晰而稳定,“你立刻带人,想办法控制通往陛下寝宫的两条次要甬道,制造我们人多势众的假象,牵制可能前往增援的宫内侍卫!但记住,以阻滞为主,不必死战,保存实力!”
“是!”张猛抱拳,毫不迟疑,转身便走。
“福安,”她又看向那位老太监,“流言还不够!要再加一把火!就说……陛下因强占臣妻,被靖王殿下撞破,恼羞成怒,欲杀弟灭口,这才逼反了靖王!重点是‘强占臣妻’和‘杀弟’!”她深知,在这种时候,香艳悖伦的故事,远比枯燥的政治指控传播得更快,更能动摇人心。
老太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重重点头,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
“李编修,”她最后看向那位翰林,“皇城司的分歧是我们的机会!你想办法,将陛下已然众叛亲离、宫中大半已落入靖王掌控的消息,透露给皇城司中犹豫的那一派!告诉他们,顺天应人,方能保全自身!”
“下官明白!”李编修躬身,迅速离去。
一条条指令,从这间昏暗的密室发出,如同无形的触手,开始影响宫内的局势。
苏清和做完这一切,才微微松了口气,感觉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侧耳倾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愈发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
她知道,萧煜正在经历最艰难的战斗。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在,只能等待,并祈祷。
与此同时,皇宫之外,接到皇帝紧急信号的部分皇城司兵马已经开始集结,并向宫门方向运动。然而,正如那位李编修所带来的消息,皇城司内部对于是否立刻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性质不明的宫廷叛乱,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和迟疑。
而更远处,京畿大营的方向,却暂时没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靖王提前安排的人,以及王一多那枚令牌所调动的、伪装成商队的“特殊护卫”,似乎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正在想方设法拖延、甚至制造混乱,阻止城外军队及时入京。
风雨已然满楼,血色染红宫闱。
这场决定昭朝命运的权力更迭,正以一种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和方式,走向最终的高潮。而苏清和与靖王萧煜,这对在乱世中意外结盟的男女,正各自在风暴的中心,为了同一个目标,奋力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