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王一家顶层公寓的光洁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苏清和最终在疲惫和心绪交瘁中,靠在王一多怀里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王一多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卧室,为她盖好被子,在床边静坐了许久,凝视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仍微微蹙起的眉头。他的指尖悬空,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宁,也仿佛要将她的轮廓刻入灵魂深处。
最终,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走到了外面的客厅。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向酒柜,却罕见地没有取酒,而是打开了下方一个不常开启的抽屉,里面躺着一盒未开封的香烟和一个造型简洁的打火机。他平时几乎不抽烟,只有在承受极限压力时,才会偶尔点燃一支,让那辛辣的烟雾麻痹过于清醒的神经。
“啪嗒。”
幽蓝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点燃了烟卷。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沸腾的思绪稍稍冷却。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的光河,如同这个时代永不停歇的脉搏。而他和清和,却可能即将脱离这熟悉的轨道,驶向完全未知的、吉凶未卜的深渊。
陈博士的话言犹在耳。“落点不确定”、“风险未知”、“意识消散”……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他害怕吗?当然。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拥有较多资源和能力的凡人,面对这种超越认知的领域,本能地感到恐惧。
但他更害怕的,是失去苏清和。
眼睁睁看着她独自踏入那不可测的穿越,可能受伤,可能迷失,甚至可能……永远消失。光是想象那种可能性,就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这个念头,在实验室里听到陈博士说明的那一刻,就已经如同种子般扎根,经过这几个小时的酝酿,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无法撼动。
无论前方是昭朝的腥风血雨,还是她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现代世界,他都要陪在她身边。风雨同舟,生死与共。他无法忍受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却在这个安逸的世界束手无策,只能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传来的消息。
可是……
他猛地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眼前浮现出两张慈祥而带着期盼的面孔——他的父母。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年事已高,虽然家境优渥,无需他操心物质,但情感上的依赖和传承的期望,都系于他一身。他们为他骄傲,也一直期盼着他能成家立业,让他们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如果他就这样“消失”了……对他们而言,该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那无异于将他们推入绝望的深渊。
一边是刻骨铭心的爱人,一边是血脉至亲的父母。
这个抉择,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痛彻心扉。
他一夜未眠。脚下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窗外的天空从墨黑渐次变为深蓝,再到鱼肚白,晨曦微露。他的眼睛因缺乏睡眠和尼古丁的刺激而布满了血丝,红肿不堪,脸色也带着一种灰败的疲惫。
但当第一缕阳光彻底冲破云层,照亮整个城市时,他眼中所有的挣扎、痛苦和迷茫,都沉淀为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他必须去。
他必须告知父母。
他不能让他们在不明不白中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哪怕他们会阻止,会痛斥,会心碎,他也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有所准备。
他掐灭了最后一支烟,走进洗手间,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脸,试图驱散疲惫,也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看着镜中那个眼神决绝、带着破釜沉舟气势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收拾好心情,他换上外出的衣服,没有惊动仍在熟睡的苏清和,轻轻关上了公寓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