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裂起皮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想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这个毁了她一切的人。
最终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虚弱,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嘶哑的“嗬嗬”声,像是濒死野兽的哀鸣,又像是无声的诅咒。
谢清禾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她,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即将被清理掉的垃圾物件。
谢清禾冷眼看着这一切闹剧收场,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夕阳最后一丝残血般的余晖透过高墙的缝隙,恰好照在她平静无波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一半明亮,一半晦暗,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眼底深处翻涌的究竟是什么情绪。
……
谢家小院重归宁静,但空气中却仿佛还残留着昨日那场闹剧的硝烟味和一丝难以驱散的压抑。
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
谢爷爷老两口自从昨天彻底知晓了王丽芬的所作所为以及大儿子的结局后,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常常相对无言一坐就是半天,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痛楚和疲惫。
谢清禾知道,两位老人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份被至亲血脉彻底背叛的钻心之痛和巨大的失落,她没有出言安慰,有些伤口,只能靠自己慢慢愈合,外人言语苍白无力。
她走到院中老槐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从空间里取出那份钢厂技术科资料员的工作录取通知书,指尖轻轻拂过“谢清禾”三个打印的铅字。
这份工作,是父母用可能牺牲的代价为她换来的护身符,也是原主在绝望中看到的唯一一线希望。
但现在,她不需要了。
她的空间里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巨量物资,足以让她和爷爷奶奶在此生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但明面上的来源必须合理,不能引人怀疑。
更重要的是,下乡,才能合理地离开钢厂和大院这些熟悉原主一切的人和环境,方便她放开手脚行事,也……更方便她按照地府系统的提示,去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同样重生于此世的某人。
卖工作的念头早已在她心中盘旋多日。
这年头,一份国营大厂、还是技术科室的正式工作指标,可是能让人挤破头、抢破脸的硬通货,是能改变一个家庭命运的宝贝。
她动作很快,目标明确。
钢厂的赵会计为人正直,仅仅一天后,交易就悄无声息地达成了。
买方不是别人,正是牵线的赵会计本人——她的儿子也到了下乡的年纪,她正为儿子前途焦头烂额、四处托人找关系想办法留在城里的时候,没想到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
赵会计与谢清禾的父母虽然没有深交,但同在一个厂子多年,对于谢知远两口子的人品和技术她是真心佩服和同情的。
她没有趁火打劫,直接给出了一个极其厚道的价格:一千二百元现金,外加一百斤全国通用粮票。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才三四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能砸晕人的巨款,足以显示其诚意。
钱货两讫,干净利落,双方对此都守口如瓶。
钢厂的领导觉得是他们工作没有做好,才让谢建国钻了空子,冒领了厂里给谢清禾的抚恤金,对于双方买卖工作这件事直接当不知道。
捏着厚厚一沓沉甸甸的大团结和那叠能换来实打实口粮的全国粮票,谢清禾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平静地将它们收入空间。
这只是她在这个时代立足、展开计划的第一步,微不足道。
谢爱军三兄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一天之内,他们的世界会天翻地覆。
早上的时候父亲被钢厂保卫科的人带走时还维持着体面,只说“去去就回”。
可到了傍晚,母亲竟也因为“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被公安铐走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飞遍整个大院,谢家顿时成了众人指指点点的焦点。
谢艾草缩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门外的一切。
她听见二哥谢爱国在父母卧室里翻箱倒柜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上。
“找到了吗?”
谢爱军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爱国把抽屉整个抽出来倒扣在地上,几枚硬币滚落出来,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粮票。
“就这些了。”
他声音里透着绝望:“五十三块八毛,还有二十斤粮票。”
谢爱军一脚踹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邻居说妈被抓时,身上揣着好几千,还有金条,她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你小声点”
谢爱国压低声音:“艾草还在屋里……”
“她躲着有什么用!”
谢爱军猛地推开谢艾草的房门,看见妹妹蜷缩在床角,眼睛哭得红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哭,就知道哭,爸妈都不要我们了,你哭给谁看。”
谢艾草被吼得浑身一抖,哽咽着说:“大哥,我害怕……”
“怕有什么屁用”
谢爱军粗暴地打断她,但看见妹妹苍白的脸,语气还是软了几分:“我出去想想办法,你们在家待着,谁敲门都别开。”
他把那几十块钱塞进裤兜,摔门而出,巨大的声响让整个房子都仿佛颤了颤。
谢爱国站在原地,听着大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走到谢艾房门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艾草,我^我也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同学借点钱。你锁好门,除了我们谁叫都别开。”
谢艾草赤脚跑过来,抓住二哥的衣袖:“别留我一个人,二哥,我害怕……”
谢爱国叹了口气,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没事的,我尽快回来,柜子里还有饼干,饿了自己拿点吃。”
他不敢多看妹妹哀求的眼神,狠心抽出手,匆匆离去。
夜幕彻底降临,谢家没有开灯,陷入一片黑暗。
谢艾草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窗外邻居们的窃窃私语。
“真是想不到啊,谢副主任平时人模人样的,做起事情来心这么黑……”
“王丽芬那个骚狐狸,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听刚才去抓奸的人说……”
“苦了孩子们了……”
“什么苦不苦,谢建国这几个孩子也没有一个是好的,大的……”
这些话语像针一样刺进谢艾草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