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被几块巨大崩塌岩石巧妙遮挡、藤蔓生长得异常茂密旺盛的峭壁下方:“那边,那个被岩石半掩的裂缝下面,所有人,小心戒备”。
小队成员们精神骤然绷紧到了极致,无声地将子弹上膛,呈标准的战术搜索队形,枪口分别指向不同方向,向着谢清禾指示的那个幽深裂缝,如同捕猎前的豹群般,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摸去。
谢清禾指向的那处峭壁裂缝,几块巨硕的、仿佛从天外崩落至此的岩石嶙峋突兀地堆叠在一起,经年累月的风雨剥蚀在它们表面留下了斑驳的苔痕和深色的水渍,恰好将一道幽深的裂隙入口掩得严严实实,从稍远些的角度看,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
洞口被层层叠叠、粗如儿臂的墨绿色藤蔓缠绕覆盖,如同悬挂着一道天然的厚重门帘,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若不是谢清禾超强的感应之力,捕捉到一丝微弱的精神波动,单凭常人之目力与经验,真的很难发现这处藏身之所。
整支小队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山,上前侦查入口情况。”
李兵的嗓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袁小山耳中:“重点注意诡雷、绊索和任何不自然的痕迹。”
他同时向侧翼的许大牛打了个简洁的手势。
许大牛立刻心领神会,如同一道影子般,迅捷而无声地移动到一旁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方,占据了一个能够俯瞰洞口及部分周边区域的制高点,轻轻架起手中的长枪,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般,一遍遍扫视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威胁。
袁小山深吸一口气,如同灵巧而警惕的山猫般伏低身形,几乎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向着岩壁裂缝入口处贴近。
他手中紧握的军用匕首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芒,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层叠垂落的藤蔓,检视着入口处地面、岩壁边缘的每一寸泥土、石块和植被,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他向前探身的动作猛地一滞,瞳孔微微收缩——在入口内侧一处被岩石阴影彻底笼罩的角落,一根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极细的金属绊线,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冷光。
绊线另一端,巧妙的连接着一枚被苔藓和尘土半掩盖、却依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防御型手雷。
“有诡雷,绊发式。”
袁小山倒吸一口冷气,强压下瞬间加速的心跳,用手势迅速而准确地向后方队友报出情况。
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尖部抵住绊线,另一只手极其缓慢地探入,找到连接处,然后用匕首上特制的卡口,精准而轻柔地剪断了那根致命的细线,将暗藏的杀机无声无息地化解于无形。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钟,却让后方凝神注视、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李兵、谢清禾等人,掌心都沁出了一层冰冷的汗水。
直到袁小山再次打出“清除,安全”的手势,并微微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浊气,所有人才跟着暗自缓过神来,但神经依旧紧绷。
“我先进。”
谢清禾的声音平静,将冲锋枪的背带紧了紧,枪口微微下沉,率先侧身,挤入那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裂缝之中。
李兵几乎在她动身的瞬间便紧随其后,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枪口始终指向裂缝内未知的黑暗区域,确保谢清禾的后背安全,寸步不离。
裂缝初入时极为狭窄且曲折,石壁冷湿粗糙,蹭过肩背的衣物,带来冰冷的触感。
光线在这里几乎被完全吞噬,只有身后洞口透入的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但仅仅向内艰难行进了几步之后,眼前便豁然开朗——狭窄的通道尽头,竟连接着一处不算太大,但足以容纳数人的天然石窟。
昏暗的光线从岩壁上方几道不起眼的缝隙间顽强地漏下,如同几柄微弱的光剑,刺破了洞内大部分的黑暗,勉强照出了石窟大致的轮廓……
一股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气味如潮水般扑面袭来,血液的甜腥、伤口溃烂化脓的恶臭、陈年累积的霉尘气息……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与死寂。
谢清禾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借着岩壁上方几道狭窄缝隙顽强漏下的微弱天光,谢清禾的瞳孔在适应了洞内更深沉的昏暗后,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洞窟深处的景象。
潮湿、布满滑腻苔藓的石壁一角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紧紧地蜷缩在那里,几乎与那片浓郁的黑暗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
男人身上那套衣服,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褴褛如絮,浸透了层层叠叠、已经干涸发硬的暗褐色血污和深色的污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的左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令人心惊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遭受了严重的骨折后,没有得到任何有效处理的结果,就那么生生地拖在地上。
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只是用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同样脏污不堪的破布条草草缠绕着。
脓血正不断地从那些粗糙的包扎物边缘渗出,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男人的脸色苍白得如同被雨水反复冲刷过的纸张,没有丝毫血色,干裂起皮的嘴唇上凝结着深色的血痂,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生命之火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当他的目光,穿透了洞内昏暗的光线与弥漫的尘埃,一点点地聚焦,清晰地烙印在谢清禾那张沾满硝烟尘土、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上时——
那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般的凶狠眼神,瞬间凝固了。
震惊又演变成了无法置信的、近乎空白的茫然。
甚至,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最深处,浮现出一丝自我怀疑的、恍惚的裂痕——是……失血过多,意识模糊产生的幻觉吗?
还是……临死前,大脑给予的最后一丝仁慈的慰藉,是回光返照吗?
否则……否则怎么可能……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她?
在他的认知和记忆里,他那个应该被娇养在家、不谙世事的妹妹谢清禾,此刻明明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在千里之外的沪市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