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渊正单臂撑着车门试图自己上车，动作因背伤而略显僵硬。
裴砚舟见状上前一步拦住他。
“我扶你。”
裴砚舟说着，伸手想要搀扶他。
谢星渊却侧身避开，挑眉打量着他：“得了吧，你腹部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腿还瘸着，你还是先管好自己。”
“免得最后受累的还是小禾苗”
语气里带着几分痞气的调侃，却不再有从前的敌意。
王东急忙上前扶住谢星渊，裴砚舟也不坚持，跟在他们的身后，在王东的帮忙下也上了车。
当所有人都安置妥当，车队缓缓驶出野战医院。
谢清禾望着窗外渐远的群山，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
这一趟边境之行，她带着两个“死而复生”的哥哥回家，离全家团圆只差一步之遥。
车厢内，谢星渊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的皮革。
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从边境的苍茫山野逐渐变为熟悉的丘陵田埂，他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
三年多了，他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片土地，会死在异国他乡。
“啧”
他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语气恢复一贯的玩世不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禾苗，你说头子老太太看到我，不会以为大白天见了鬼，抄起扫把就打吧？”
谢清禾正将毯子往谢星辰膝上掖了掖，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二哥……你回家的时候当着爷奶的面叫老头老太太，我保证你会很想念竹笋炒肉的滋味。”
一直闭目养神的谢星辰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掠过谢星渊略显僵硬的背影，最后落在妹妹带着狡黠的脸上。
家这个字眼，以及妹妹此刻眼中毫不作伪的孺慕和维护，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
裴砚舟坐在谢清禾身侧，他的拐杖靠在一边，闻言开口：“没想到二哥还有这等爱好。回去后我一定提醒爷爷奶奶，竹笋要选新鲜的，炒肉才够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谢星辰，又看向谢星渊：“只是我们这回回去，惊喜太大，确实需要让二老缓一缓，我已经让王东提前打电话，只说清清和我回来了，让二老有个心理准备。”
谢星渊看向裴砚舟，眼神复杂：“裴大营长，回去后，我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他们宝贝孙女揣着崽，为了你在边境枪林弹雨里闯了一圈……”
“谢星渊”
谢清禾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救的可不止阿舟，还有你这个不省心的哥哥……”
“既然你这么惦记竹笋炒肉，我一定让爷爷奶奶多多关照你。”
裴砚舟迎向谢星渊的目光，坦然中带着愧疚：“二哥说得对，这件事，是我没保护好清清，让二老担心，是我的责任，回去后，我会向爷爷奶奶郑重请罪。”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诚恳。
谢星渊看着一脸护短的妹妹，又看看态度诚恳的裴砚舟，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行了行了，就知道护着你男人。”
他重新看向窗外，语气软了下来：“我就是……近乡情怯。”
谢星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对裴砚舟的观感略微复杂。
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此刻却为了妹妹，甘愿在舅兄面前放低姿态。
他冰冷的心房，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路上，兄妹几人你来我往的斗嘴声不绝于耳。
前面开车的王东和警卫员相视而笑，既为营长担心，又难掩羡慕。
“营长这以后日子可热闹了。”
王东压低声音：“上头两座大舅兄压着，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另一名警卫员会意点头：“可不是嘛，不过营长也是真有福气，能娶到嫂子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
王东想起李兵他们说过谢清禾的身手，不禁感慨：“嫂子这一家子，真是个个都不简单，嫂子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开车也是一把好手……。”
因为车上有重伤员，车队行驶得格外平稳。
五天后，两辆车终于驶入西南地界。
就在一片静谧中，很少开口的谢星辰忽然出声，嗓音因久未说话而带着低哑：“小妹……家，快到了吗？”
这简单的问题让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谢清禾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喜和温柔：“快了，大哥，再有一会儿就能看到军区大院的门了。”
她指着窗外：“那边那片红房子，就是。”
谢星辰微微直起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探寻的神色。
他凝视着远处那片陌生的建筑群，仿佛要在其中寻找一丝熟悉的痕迹。
裴砚舟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大哥，你的情况组织上都很清楚，相关的调查和汇报工作都会同步进行，你不用担心。”
谢星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但一直紧抿的唇角，似乎放松了一丝。
关于军籍，他并不担心。
这些年虽然失忆，像野人一样守在边境线上，但他从未背叛过自己的信仰。
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当年任务失败的真相——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查到多少线索……
谢星渊注意到兄长细微的神情变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军区大院，裴家小院。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谢爷爷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报纸，却半天没翻一页，眼神时不时飘向院门。
厨房里，谢奶奶一边淘米，一边对着外面念叨：“老头子，你说小刘说的‘重要的人’是谁啊？难道是砚舟伤得重，需要人帮忙抬回来？我这心啊，七上八下的……”
谢爷爷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别瞎想，王团长不是说了，人都平安，就是给咱们打个预防针。”
“你说，小禾，还有砚舟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刘不是说就这两天的事情吗，怎么也不见人”
正说着，院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王嫂子明显带着惊讶和提高声调的问候：“诶，这车怎么停在这里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急切。
谢爷爷放下报纸，谢奶奶也顾不上解围裙，擦着手就快步走了出来。
“是不是小禾回来了？”
谢奶奶的声音带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