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者压抑的呻吟和劫后余生的啜泣。夕阳的余晖洒满墙头,将斑驳的血迹染成暗红,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硝烟味。
李清风拄着长矛的手臂仍在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脱力和高度紧张后的生理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惨烈的搏杀状态中抽离出来,目光扫过战场。
墙头上,守军倒下了十几个,还有二十多人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有人捂着流血的伤口低声哀嚎,有人呆呆地看着死去的同伴,眼神空洞。刘莽左肩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却依旧像不知疼痛般,指挥着还能动弹的人清点伤亡,加固被破坏的墙垛。
圩墙下,黑山堡留下的尸体和伤员更多,粗略看去不下三四十具,如同破布般散落在墙根下,无声地诉说着刚才战斗的残酷。
“周婶!”李清风的声音因嘶喊而沙哑,“带人全力救治伤员!优先我们的自己人!草药不够就去我屋里取!”他之前准备的止血消炎灵草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赵铁柱!组织妇孺烧水,准备食物,让大家轮流休息,恢复体力!”
“王老蔫!带人清理战场,敌人的武器、皮甲,哪怕是一块铁片,都给我捡回来!尸体……拖到远处挖坑深埋,防止瘟疫!”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混乱的场面逐渐被控制住。李清风走下墙头,亲自查看重伤员的情况。他看到一个小伙子腹部被捅穿,肠子都流了出来,眼看就不行了,周围的人都面露绝望。
李清风蹲下身,不顾血污,仔细检查伤口,然后对周婶低声道:“去我屋里,取那瓶绿色的药泥来,兑入少量清水,给他清洗伤口内外,然后……尽力缝合。”
他没有把握一定能救活,但洞天产出的灵草药效非凡,至少有一线希望。他又依次查看了其他重伤者,将珍贵的灵草粉末用在最需要的人身上。他的冷静和似乎有效的救治手段,让惶惑的人们稍稍安心。
夜幕彻底降临,圩内点起了更多的火把。劳累、伤痛和紧张过后,是极度的疲惫。人们默默地吃着分发的食物,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重。
李清风站在重新加固过的墙头,望着北方。胡彪败退,黑山堡短期内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会是更疯狂的反扑,或者更阴险的算计。
“首领,伤亡清点出来了。”刘莽拖着受伤的身子走过来,脸色阴沉,“我们战死十一人,重伤八人,轻伤二十三人。弩箭消耗了大半,铁矛损毁了五支……”
十一人战死。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代表着桃源圩一份力量的损失。李清风的心重重一沉。
“抚恤战死者的家眷,他们的贡献点加倍计算,日后分田、分配物资优先。”李清风的声音有些低沉,“重伤者,不惜代价救治。轻伤者,好好休养。”
“是。”刘莽应道,犹豫了一下,又道,“首领,今天多亏了您……还有您那支箭。胡彪好像中了邪一样。”
李清风没有解释醉魂草的事,只是道:“侥幸而已。我们不能每次都指望侥幸。刘莽,这次我们虽然守住了,但也暴露了我们最大的弱点——人太少,训练不足,装备也远远不够。”
刘莽重重叹了口气:“是啊,要是我们能有五十个……不,三十个像样的甲士,配上铁枪强弩,何惧他黑山堡!”
“甲士……强弩……”李清风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知道,仅仅依靠种田和被动防御,终究是坐以待毙。桃源圩需要更强大的武装,需要更稳固的盟友,甚至……需要主动出击,消除威胁。
但这一切,都需要资本。
第二天,当朝阳再次升起时,桃源圩的气氛依旧沉重,但一种坚韧的力量也在悄然滋生。人们埋葬了同伴,含着泪继续劳作。修补围墙,照料伤员,打理农田——生活还要继续,而且必须更好地继续。
王老蔫带着人将战场上回收的破烂兵器、皮甲堆在一起,虽然大多残破,但回炉重造,也能得到不少铁料。
下午,负责南面了望的护卫突然来报:
“首领!官道南边来了一行车马!打着旗号,像是商队!领头的人说……说是‘南方赵氏商号’的管事,特地来拜访您!”
南方赵氏商号?
李清风心中一动,是刘莽他们之前交易过的那家!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是福?是祸?
是看到了桃源圩的价值?还是嗅到了别的什么?
李清风整理了一下衣袍,虽然上面还沾着洗不掉的血迹和尘土,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打开圩门,请他们进来。”
“另外,让刘莽带一队护卫,持械列队,以示威仪。”
他倒要看看,在这血战之后的敏感时刻,这远道而来的商队,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又会给桃源圩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危机与机遇,往往只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