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刀子,刮过北疆荒芜的原野。站在加固加高后的镇北堡墙头,李清风紧了紧身上的玄色大氅,目光凝重地望向远方。
地平线上,尘土漫天,如同酝酿着毁灭的风暴。即便相隔数十里,那股冲天的煞气与万马奔腾带来的沉闷震动,已清晰地传来,敲击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头。
刘莽、拓跋野、宇文肱等将领肃立在他身后,人人面色沉毅,甲胄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墙上,经过公输衍紧急改造的床弩、猛火油柜、狼牙拍等守城利器森然排列,守军将士紧握兵刃,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来了。”李清风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重压。
仅仅半日之后,黄金家族的前锋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至镇北堡外数里之地。他们没有立刻攻城,而是如同狼群般散开,绕着城堡高速奔驰,发出尖锐的唿哨和怪叫,马蹄声如同雷鸣,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这些胡骑大多穿着皮袄,戴着皮帽,眼神凶狠如鹰隼,马术精湛,人马一体,展现出的机动性和侵略性,远非昔日黑山堡匪类可比。
“主公,看其旗号与装束,确是黄金家族本部精锐,还有附庸的几个大部落。”拓跋野沉声道,他久在北地,对胡人颇为了解,“前锋约莫万人,主力应在后方。那中军大纛下的,想必就是左贤王兀术。”
李清风默默观察着。他看到胡骑并未携带重型攻城器械,这在意料之中。但其骑兵数量之多,气势之盛,依旧带来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压力。
胡骑的试探性进攻在第二天清晨发起。他们没有像中原军队那样列阵徐徐推进,而是以百人队为单位,如同旋风般冲向城墙,在进入弓箭射程前,突然张弓搭箭,进行一轮精准而密集的抛射!
“举盾!隐蔽!”城墙上的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噗噗噗!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大多被盾牌和墙垛挡住,但仍有不少透过缝隙,造成了守军的一些伤亡。更令人心惊的是胡骑的骑射技术,他们在高速奔驰中依旧能保持极高的命中率,箭矢力道十足!
几轮骑射骚扰后,胡骑主力并未投入攻城,反而分出数股,开始沿着关墙向两翼运动,做出迂回包抄的态势。
“大都督!胡骑分出约五千人,向西而去,似要绕过镇北堡,攻击侧翼或后方!”斥候急报。
刘莽眉头紧锁:“落鹰关和铁壁关压力会增大!拓跋野!”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三千骑兵,并宇文肱麾下一千重甲步卒,即刻出城,依托西面那道废弃土垣,建立防线,迟滞这股胡骑!记住,以袭扰、拦截为主,不可浪战,必要时撤回关内!”刘莽下令。让骑兵出城阻击是冒险之举,但若任由胡骑穿插后方,后果更不堪设想。
“得令!”拓跋野与宇文肱领命而去。
镇北堡西门悄然开启,桃园军骑兵如离弦之箭般涌出。拓跋野的骑兵轻捷,宇文肱的重步兵则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
然而,城外野战,正是胡骑的天下!
当拓跋野的骑兵试图利用土垣进行阻击时,那股胡骑并未硬冲,而是展现出了极其高超的战术素养。
他们一分为二,一股正面佯动吸引注意力,另一股则凭借超卓的机动性,迅速绕到侧翼,如同两把铁钳,狠狠夹向桃园军!
“放箭!”拓跋野怒吼。
桃园骑兵同样开弓还击,箭雨在空中交错。但胡骑的马更快,弓更强,在高速对射中,桃园军明显吃亏,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结阵!长枪向前!”宇文肱见状,立刻指挥重步兵结成一个紧密的圆阵,长枪如林指向外围,如同刺猬般,试图抵御胡骑的冲击。
胡骑果然不敢直接冲击枪阵,但他们并未放弃。只见胡人骑兵绕着枪阵不断奔驰,箭矢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
重步兵甲厚,但战马和目标庞大的阵型依旧成了活靶子。不断有士兵被射中面门、关节等薄弱处倒下,阵型开始出现松动。
更可怕的是,胡骑中一些身着特殊皮甲、马匹格外神骏的射雕手,他们能在百步之外,精准地射中桃园军军官或是试图指挥的旗手!造成了指挥体系的混乱。
“这样下去不行!”宇文肱浑身插着几支箭矢,好在甲厚未伤及要害,他怒吼着,“拓跋将军,必须冲出去!不能被动挨打!”
拓跋野也知道情况危急,他一咬牙,率本部骑兵试图发起反冲锋,打开一个缺口。
然而胡骑极其狡猾,见他冲来,并不接战,而是迅速后撤,同时两侧的胡骑继续用弓箭覆盖!拓跋野的冲锋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反而因为脱离阵型掩护,损失更加惨重。
眼看这支出城的部队就要被胡骑灵活的“放风筝”战术逐步蚕食、歼灭在城外,镇北堡墙头观战的李清风脸色铁青。
“鸣金!让他们撤回!”李清风果断下令。他知道,在野外与胡骑正面交锋,目前的桃园军还差火候。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拓跋野和宇文肱如蒙大赦,奋力摆脱纠缠,狼狈地向城门撤退。胡骑则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紧紧追击,箭矢毫不留情地射向撤退中的桃园军后背。
这一仗,桃园军损失了近八百骑兵和两百多重步兵,而胡骑的损失微乎其微。出城阻击部队带着一身伤痕和屈辱,退回了镇北堡。胡骑的凶悍、机动与精湛的骑射,给所有桃园军将士上了血淋淋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