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们的到来,如同在桃源圩这片沃土上播下了技术的火种,而李清风超越时代的见识,则是点燃这火种的东风。他深知,在这乱世,先进的科技与繁荣的商贸,是生存与发展最坚硬的两翼。
李清风没有直接将过于超前的东西抛出来,而是以“古籍残篇偶得”和“苦思冥想之悟”为名,引导着匠人们进行探索。
他首先找来了陈鲁班和李瓦匠,在沙盘上画出了土法水泥的烧制原理——将石灰石、黏土按比例混合,在高温下煅烧后磨成细粉。“此物遇水则凝,坚如磐石,胜于泥浆十倍。”他又提出了 三合土石灰、黏土、砂石,的夯筑配方,用于加固墙基和重要路面。
陈鲁班看着那些闻所未闻的配比,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精光,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若……若此物真如首领所言,筑城之效,何止倍增!”他立刻带着人手,在李清风划出的隔离区域,开始搭建试验性的小窑炉。
与此同时,王老蔫的工棚迎来了又一次革命。李清风拿出了简易高炉的草图,重点改进了双动式活塞风箱的设计,并提出了 “炒钢法”的初步概念——通过持续搅拌熔融生铁,脱碳增韧,获得品质更好的钢(或熟铁)。虽然以现在的条件极难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炒钢,但这种思路让王老蔫如醍醐灌顶,对铁料的锻打和淬火有了全新的理解。
“首领,这风箱……这力道!炉温一定能上去!”王老蔫抚摸着新打造出来的、效率远超从前的双动风箱,激动不已。更高的炉温,意味着能融化更多铁料,打造更大、更坚韧的器物。
张陶李陶兄弟则在李清风的“启发”下,开始尝试控制窑炉的氧化焰与还原焰,以期烧制出颜色更纯正、质地更坚硬的青砖和品质更好的釉陶。李清风甚至隐晦地提到了“磁窑”和“透明度”的概念,为将来可能出现的瓷器埋下伏笔。
农业方面,李清风指导赵铁柱制作了秧马和耧车的实用模型,大大提升了插秧和播种的效率。他还开始规划利用地势,修建小型的坡塘,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干旱。
这些技术革新,并非一蹴而就,许多都经历了反复的失败和调试。但在李清风明确的指引和资源的倾斜下,进步是肉眼可见的。第一窑勉强成功的水泥虽然质量不稳定,但已显示出惊人的粘结力;高炉炼出的铁水质地更为均匀;新式砖窑烧出的青砖,硬度远超以往的土坯砖。
技术的进步,为商贸提供了坚实的货物基础。桃源圩出产的精品铁制农具、优质粮种、逐渐改善的陶器,通过刘莽与赵氏商号的渠道,开始小批量地流向外部市场。
李清风深知,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维持与赵氏商号合作的同时,他开始了自己的布局。
他派出手下仅有的几名识字的少年,由经验丰富的护卫带领,骑着马,以游商或探亲的名义,开始有目的地走访周边残存的村落、小型坞堡乃至零散的流民团体。他们的任务不是大规模交易,而是建立联系,传递信息。
“桃源圩有上好铁锄,换粮换盐换皮毛!”
“桃源圩收购各类草药、矿石样本!”
“桃源圩招纳流民,有田可分,有屋可住!”
这些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虽然微弱,却开始激起涟漪。一些饱受黑山堡盘剥的小村落,开始偷偷派人前来,用积攒的皮毛、草药换取几把救命的铁器;一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听闻消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投奔。
李清风对此来者不拒,但设立了严格的门槛。所有外来者需经过审查,所有交易需登记在册,所有投奔者需遵守《桃源圩约法》,并通过劳动换取积分。他甚至在圩外划定了一片临时交易区,由护卫队维持秩序,既避免了外部人员随意进入核心区,也逐步树立起桃源圩“公平交易、秩序井然”的口碑。
与此同时,他与赵氏商号的合作也在深化。赵德明对桃源圩能稳定提供优质铁器和不断优化的粮种感到惊喜,提供的交换物资也更加丰富,除了常规的盐铁布匹,甚至开始包括一些书籍和南方的新奇作物种子。
一次会面中,赵德明意味深长地对李清风说:“李首领,贵圩真是藏龙卧虎啊。这般精良的铁器,便是靖安军治下的官坊,也不过如此了。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李清风听出了其中的试探与忌惮,淡然一笑:“赵管事过奖,不过是兄弟们为了活命,胡乱琢磨罢了。乱世求存,唯有手中有粮,身边有墙,心中不慌。我桃源圩,只愿偏安一隅,与邻为善。”
他示弱以自保,但展现出的潜力和独立的商贸萌芽,已让赵氏商号无法等闲视之。
数月过去,桃源圩已然模样大变。外围开始了新的、更宏伟的砖石墙基的测量与开挖;工棚区炉火日夜不熄,叮当之声与风箱的呼啸交织;田地里作物长势旺盛,新的坡塘已初见雏形;圩门口的交易区虽小,却日渐热闹。
科技的发展带来了生产力的提升,商贸的拓展带来了资源的输入和信息的流通。桃源圩就像一颗顽强的心脏,通过新生的商贸血管,缓慢而坚定地将养分吸纳进来,再通过科技升级转化为更强大的肌体。
李清风站在初具雏形的外郭墙基上,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桃源圩已经度过了最初脆弱求生的阶段,开始步入一个以技术和贸易驱动的高速发展期。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桃源圩的壮大,来自外界的目光也越发复杂。赵氏商号的深度捆绑,周边势力的暗中观察,以及黑山堡败退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这一切都预示着,未来的挑战将更加错综复杂。
但此刻,他信心满怀。掌握了先进的技术,初步建立了商贸网络,拥有了经过血火淬炼的核心团队,他有了在这乱世棋盘上落子的底气。
“下一步,”李清风望向更遥远的天际,“是该让我们的声音,传得更远一些了。” 他的目标,已不仅仅是偏安一隅的桃源,而是在这片破碎的山河中,建立起一个足以影响局势的、真正的根基之地。科技的利剑与商贸的盾牌,将共同守护这片希望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