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关大捷的余波尚未平息,桃园军秣兵厉马,稍作休整与补充后,便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继续向南推进。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比飞云关更为险峻,号称“飞鸟难渡”的——落鹰关。
与飞云关外相对开阔的地势不同,落鹰关坐落于两座陡峭山峰之间的垭口,关墙仿佛是从山体中生长出来的一般,与悬崖峭壁融为一体。关前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盘山小道,最窄处仅容两马并行,一侧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关墙之上,旌旗林立,守军身影绰绰,戒备森严,显然已从飞云关的陷落中吸取了教训,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桃园军主力在距离落鹰关十里外的一处相对平缓的山谷扎营。中军大帐内,气氛比面对飞云关时更为凝重。
刘莽、荀岳、宇文肱、拓跋野等将领站在精细的沙盘前,眉头紧锁。沙盘上,落鹰关及其周边地形被一一还原,那险要的地势让人望而生畏。
“他娘的,这鬼地方,比飞云关难啃十倍!”拓跋野啐了一口,看着那条如同羊肠般的进攻路线,“大军根本展不开,攻城器械也很难运上去!”
宇文肱也沉声道:“强攻的话,伤亡会非常巨大。守军甚至不需要多精锐,只需从关上扔石头,就能造成巨大杀伤。”
刘莽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荀岳:“军师,此关险要,强攻绝非上策。暗曹对此关守将及内部情况,可有收获?”
荀岳轻摇羽扇,目光深邃:“落鹰关守将陈到,与飞云关那个草包王胖子截然不同。此人性情谨慎,治军严谨,且对靖安军颇为忠诚,并非贪财怕死之辈。‘暗曹’尝试接触,效果甚微。而且,经飞云关一役,靖安军高层显然加强了对北境剩余关隘的控制,想用对付王胖子的法子对付陈到,难矣。”
他话锋一转,手指点在沙盘上落鹰关侧后方的一片阴影区域:“不过,也并非全无破绽。据当地老猎户提及和‘暗曹’初步探查,落鹰关并非完全无路可绕。在其西侧绝壁之后,似乎有一条早已废弃的、几乎被藤蔓掩盖的古栈道,传闻可绕至关后。只是年代久远,栈道是否完好,能否通行大军,皆是未知。且赵贲必然也知晓此道存在,定有防备。”
李清风(通过快马与前线保持密切联系,虽未亲临,但决策权在握)在接到前线军报后,与荀岳进行了数次密信往来,最终定下了攻略落鹰关的方略。
大帐内,荀岳传达李清风的决断:“主公之意,落鹰关之战,需正奇相辅,双管齐下。”
他详细阐述道:
“正兵,由刘将军主持。虽不强攻,但需摆出不惜一切代价强攻的态势!投石机前移,日夜不停,轰击关墙,哪怕效果有限,也要让守军精神紧绷,不敢懈怠。组织精锐小股部队,轮番对那条盘山小道和关前险要处进行佯攻和袭扰,消耗守军精力与箭矢滚木。我们要让赵贲认为,我军主力被牵制在正面,无计可施,只能硬拼!”
“奇兵,由宇文将军负责。”荀岳看向宇文肱,“你亲自挑选三百最擅长山地攀爬、经验最丰富的‘幽灵’精锐,由熟悉地形的向导带领,秘密探查并尝试修复那条古栈道!若栈道可通,哪怕只能通行小队人马,便是天赐良机!你的任务,是潜入关后,不急于进攻,而是潜伏下来,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宇文肱问道。
“等待我们创造出时机!”荀岳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当正面佯攻达到极致,当守军疲惫不堪,当赵贲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在正面时……或许是一场夜袭,或许是一次火攻,或许仅仅是制造巨大的混乱……届时,你这支奇兵,便如一把匕首,从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后心,狠狠刺入!里应外合,一举破关!”
刘莽补充道:“拓跋将军的骑兵,在正面用不上,可秘密调往东侧,做出迂回攻击其侧翼补给线的姿态,进一步分散赵贲的注意力。”
此计可谓大胆而精妙,将心理战、疲敌战术与奇兵突袭结合到了极致。
“末将明白!”宇文肱眼中燃起斗志,这种极具挑战性的任务正合他意。
“正面就交给俺了!”刘莽摩拳擦掌,“定叫那赵贲,睡不了安稳觉!”
就在桃园军紧锣密鼓地筹备对落鹰关的攻略时,一队打着天子旌节、来自中原“朝廷”的使团,出乎意料地抵达了桃园郡城。
使者是一位面白无须、神态倨傲的中年宦官,自称姓孙,代表着“摄政王”董燎的意志。郡守府内,李清风设宴接待,欧阳询、柳明渊、崔琰等文臣作陪,气氛微妙。
宴席上,孙宦官端着架子,宣读了所谓的“圣旨”,内容无非是嘉奖李清风“剿匪安民”有功,敕封其为 “镇南将军、桃园侯” ,并要求其“恪守臣节,勿生事端”,隐含之意便是停止南征,承认董燎把持的朝廷的权威。
李清风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孙天使远来辛苦。董……摄政王厚爱,清风心领。然,如今天子蒙尘,奸佞当道,清风既为汉臣,自当以清君侧、扶社稷为己任。南疆靖安军,屡犯我境,包藏祸心,不得不伐。待扫平南疆,整备兵马,清风自当亲提义师,北上勤王,以尽臣子之本分。”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拒绝了董燎的“招安”,又高举“勤王”大旗,占据了道义制高点。
孙宦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尖声道:“李郡守!不,李侯爷!摄政王代表朝廷,代表天子!你如此行事,莫非是想抗旨不尊,拥兵自重吗?”
一旁的欧阳询法曹立刻接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律威严:“天使此言差矣。郡守所为,皆依《桃园律典》及天下大义。天子被囚,政令出于权奸之手,此等‘旨意’,恐非陛下本心,我等忠贞之士,岂能奉行?”
柳明渊也淡淡道:“昔日董卓乱政,天下共讨之。如今董燎之行径,与董卓何异?我主高举义旗,正是为挽救社稷于倾覆,何来抗旨之说?”
孙宦官被几位大儒引经据典、有理有据地驳斥,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悻悻离去,留下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朝廷必将兴师问罪”的威胁。
送走朝廷使团,李清风立刻召集核心成员。
“董燎此举,无非是缓兵之计,想稳住我们,以便他整合内部,对付其他反对势力。”李清风冷静分析,“他封官许愿是假,试探虚实、挑拨离间是真。”
荀岳点头:“主公明鉴。此獠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军南征步伐,不仅不能停,还要加快!必须在董燎彻底稳固中原,腾出手来之前,解决靖安军这个后顾之忧,并进一步壮大自身!”
“没错!”李清风斩钉截铁,“落鹰关必须尽快拿下!告诉前线的刘莽和宇文肱,按计划行事,不必有任何顾虑!朝廷的压力,我来顶住!他们只需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朝廷使团的到来,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涟漪,却并未能改变桃园郡坚定南征的决心。反而让李清风和麾下众人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与董燎的最终决战无可避免,而迅速平定南方,积累更强的实力,是迎接那场终极考验的唯一途径。
前线的桃园军,在得知朝廷态度的消息后,非但没有士气受挫,反而更加同仇敌忾。将士们都明白,他们不仅仅是在为桃园郡而战,更是在为推翻暴政、重塑天下秩序而战!
落鹰关下,一场斗智斗勇、考验耐心与毅力的较量,即将展开。而遥远的南方,董燎的阴影也愈发清晰,预示着未来更加广阔和惨烈的争霸图卷,正在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