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内,巨大的疆域图前,李清风的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条蜿蜒东去的长江。朝会之上,他并未因统一北方而志得意满,反而更加清醒。
“诸卿,”他声音沉稳,回荡在殿中,“北方虽定,然江南未平。马铮据关中,刘表守荆襄,孙皓恃江东。此三者,皆非旦夕可下之敌。尤其江东,有长江天堑,水师为其屏障。我北地铁骑,纵能驰骋平原,然面对浩荡江水,亦将束手。”
首相荀岳颔首:“陛下圣明。欲定江南,必先破其水师,掌控大江。否则,纵有百万雄兵,亦难飞渡。”
枢密使卫鞅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的出海口:“陛下,臣观江东水军,虽称精锐,然多局限于内河。其舰船制式、战术战法,皆为大江而生。我朝若欲破局,或可另辟蹊径。”
李清风眼中精光一闪:“卫卿之意是……”
卫鞅手指重重地点在沿海几个点上:“建立一支真正的海军! 不仅能入江作战,更能驰骋于海上!自登州、莱州乃至未来可能控制的江淮出海口,建造更大、更坚固、更能适应风浪的海船。届时,我海军可自海上南下,迂回至江东侧后,或断其粮道,或直捣其腹心,使其长江水师首尾难顾!”
“海上风高浪急,非同内河,风险极大。”户部尚书钱广提出顾虑,“且造船、养兵,所费甚巨。”
李清风断然道:“风险与机遇并存!钱卿,目光需放长远。海军之利,非仅在于平南。未来开海贸,通异域,扬国威于万里波涛,皆赖于此!此事,当为百年之计!所需钱粮,由内帑与户部协同筹措,八大皇商中,船业皇商郑氏需全力配合!”
他看向将作监大匠墨衡与公输衍:“墨卿,公输卿,建造海船之事,便交由你二人。朕要你们汇集天下能工巧匠,参考古籍,更要虚心请教如阿方索这等海客,设计、建造出我晟朝自己的、能远航大海的坚船利舰!”
墨衡与公输衍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与凝重,齐声应道:“臣等领旨!必竭尽所能!”
圣意已决,筹建海军的命令迅速下达。不同于陆军选拔注重弓马骑射,海军的选拔标准更为独特和严苛。告示贴遍沿海州县及北地各军,明确列出要求:通水性、耐风浪、识方位、懂操舟、年轻力壮、意志坚韧。
冰冷的海水中,数百名来自各地的青壮正在接受残酷的考验。他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在指定海域完成长距离泅渡,还要能在浪涛中保持方向。
一个名叫王海生的年轻渔民之子,如同浪里白条,动作矫健,率先抵达终点,趴在沙滩上大口喘气。考官(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水师军官)满意地在他名字上画了个圈。
而另一个来自北地内陆的彪形大汉,虽在陆上能徒手搏狼,却在第一个浪头打来时便呛水不止,狼狈地被小船捞起,惨遭淘汰。他沮丧地拍着沙滩:“俺这身力气,到了海上竟使不出来!”
通过初选者,被带到一艘经过特殊改装的、剧烈摇晃的旧船上。他们需要在颠簸不止的甲板上完成各项指令,如攀爬桅杆、操作模拟弩机、在眩晕状态下辨识简单的海图方位。
一个原北地轻骑兵,名叫赵铁柱,脸色惨白,死死抓着船舷,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努力跟着指令行动。
考官厉声喝问:“赵铁柱!告诉我,现在船头指向哪个方向?”
赵铁柱头晕眼花,勉强望向远方若隐若现的岛屿轮廓,颤声道:“回……回大人,应是指向……东南!”
考官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微微点头:“算你蒙对了!记住,在海上,方向错了,就是死路一条!”
赵铁柱松了口气,几乎虚脱,但眼神却更加坚定。他知道,这是通往强大新军种的唯一途径。
通过体能和适应性测试的,还需接受严格的面试。考官会询问他们对大海的了解、家人的态度、以及面对海上孤寂、风暴、乃至接舷血战的决心。
“你可知海上风暴起来,巨浪如山,随时可能船毁人亡?”考官冷冷地问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挺起胸膛,目光灼灼:“知道!但更知道只有练出强大的海军,我晟朝才能扫平江南,扬威海外!小的不怕死,怕的是没机会为陛下,为新朝效力!”
他的回答,代表了许多被选拔者的心声。他们不仅是为了军饷前途,更是被新朝的强盛气象和皇帝的远大抱负所激励。
经过层层筛选,一支约五千人的海军种子部队终于组建完成。他们被集中到登州一处新辟的、戒备森严的海军基地,开始了前所未有的严酷训练。
训练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在风浪中操控各种型号的船只(从小艇到正在建造的大型海船模型)、学习航海术与天文导航、海上战术配合、跳帮格斗、火器在船上的应用、以及应对各种海上突发状况。
教官中,不仅有经验丰富的原北地水师官兵,更有像阿方索这样被高薪聘来的外籍海客,负责传授远洋航行经验。
王海生凭借着出色的水性和学习能力,很快脱颖而出,被任命为一名小艇的临时头目。夜晚,他躺在营房的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对同舱的赵铁柱兴奋地说:“铁柱哥,你发现没?咱们这海军,跟陆军真不一样!不仅要力气,更要脑子,要胆量!想想以后,咱们能驾着大楼船,乘风破浪,为陛下打开南下的通路,那得多威风!”
赵铁柱虽然依旧有些晕船,但眼神也充满了期待:“是啊……虽然苦,但值!咱们这是在开创历史呢!”
晟朝秘密筹建海军的消息,虽然尽力封锁,但庞大的物资调动和人员聚集,终究难以完全瞒过南方的耳目。
襄阳楚王府,刘表更加忧虑,连连催促马铮、孙皓加快联盟步伐。
长安秦王府,马铮则更加坚定了保存实力、暗中观望的决心。
建业吴王府,孙皓闻讯,先是一惊,随即嗤之以鼻:“北人习马,焉能驾船?即便造出几艘大船,不过是江河里的摆设,岂能与我久经风浪的江东水师相比?” 他虽然加强了沿江戒备,但内心深处,并不相信北朝能在短时间内建立一支足以威胁到他的海军。
然而,无论是孙皓的轻视,还是刘表的忧虑,都无法阻挡北京紫宸宫内那位帝王的决心。李清风深知,这支尚在襁褓中的海军,或许短期内无法与江东水师正面抗衡,但它代表着一种全新的战略方向和打破僵局的希望。他正以一种超越时代的眼光,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那支“希望之舟”成长起来,载着他的雄心,劈波斩浪,驶向那必将统一的彼岸。南方的天空下,暗流愈发汹涌,而北方的海平面上,一缕新的曙光,已悄然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