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院”的临时衙署,设在皇城西苑一处偏僻、废弃多年的殿宇群。这里高墙深院,树木阴森,平日里连鸟雀都少见,正合其阴森可怖的定位。影十三雷厉风行,凭借影卫的底子和皇帝赋予的无限特权,短短数日内,便从军中斥候、江湖亡命徒、乃至刑部老吏中,网罗了一批心狠手辣、精通各种“手艺”的骨干。他们或许来历复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对皇帝绝对忠诚,且对“清理垃圾”有着近乎偏执的热情。
衙署深处,一间特意改造过的刑房内,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形状怪异、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刑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霉味和一种刺鼻的、用于消毒的劣质烧酒气味。地面是粗糙的石板,中央设有一个排水槽,槽内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
“漱玉坊”的老鸨张氏,此刻就被绑在刑房中央的一根铁柱上。她早已没了往日里的刻薄嚣张,华丽的绸缎衣衫被撕扯得凌乱不堪,头发散乱,脸上脂粉被汗水和泪水冲得一道一道,如同戏台上的丑角。她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铁链随着她的抖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影十三并没有亲自用刑,他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坐在刑房角落的阴影里,手里把玩着一柄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小刀。用刑的是两个他从刑部大牢“借调”来的老手,一个满脸横肉,眼神麻木;一个干瘦阴沉,手指细长如同鹰爪。
“张妈妈,”那干瘦的刑吏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咱们勾栏院新立,规矩不多,就一条——问什么,答什么。把你在漱玉坊干的那些勾当,还有你背后都有哪些贵人,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也省得咱们费事,你也少受些苦楚。”
张氏虽然怕得要死,但多年混迹风月场,与官府胥吏打交道的经验让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颤:“两……两位差爷……老身……老身就是个小本经营的生意人,平日里孝敬各位差爷、各位老爷也从不敢怠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身冤枉啊!”
那满脸横肉的刑吏嗤笑一声,懒得废话,直接从火盆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张氏惊恐的尖叫声中,猛地按在了她裸露的、肥硕的手臂上!
“滋啦——!”
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张氏撕心裂肺的惨嚎!
“啊——!!我说!我说!!”剧痛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影十三在阴影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早这样,何必呢。记录。”
旁边一个书记官立刻铺开了纸笔。
张氏涕泪横流,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是……是有人借了印子钱给……给那些穷鬼,还不上,就……就逼他们卖儿卖女……我……我漱玉坊只是……只是接手……给她们一口饭吃……”
“放屁!”干瘦刑吏厉声打断,“给口饭吃?逼良为娼就是逼良为娼!说!放印子钱的是谁?跟你接头的是谁?”
“是……是城西的疤脸刘……他……他负责放债和……和抓人……”张氏不敢再隐瞒。
“官府那边呢?谁给你撑腰?让你这么肆无忌惮?”横肉刑吏将烙铁再次靠近,灼热的气浪让张氏又是一阵哆嗦。
“是……是京兆尹衙门的钱师爷!每……每月我都给他送份子钱!还有……还有户部清吏司的赵员外郎……他……他喜欢我们坊里的翠儿姑娘,有时也……也帮忙打点一下,压压那些闹事苦主的状子……”张氏如同竹筒倒豆子,将知道的小鱼小虾都吐了出来。
影十三终于抬起了眼皮,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就只有这些?张妈妈,你漱玉坊能在京城这地界开得这么‘安稳’,背后若只有这点人,恐怕不够看吧?”
张氏浑身一僵,眼神闪烁,显然还有隐瞒。
那干瘦刑吏冷笑一声,对同伴使了个眼色。横肉刑吏放下烙铁,拿起了一副小巧却结构精密的夹棍,熟练地套在了张氏肥胖的十指上。
“张妈妈,这‘美人拶指’的滋味,可不好受。十指连心呐……”干瘦刑吏慢悠悠地说着,手上却猛地用力收紧!
“啊——!!!!”更加凄厉的惨叫几乎要掀翻屋顶!张氏感觉自己的指骨仿佛要被生生夹碎,那种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大小便瞬间失禁,骚臭之气弥漫开来。
“我说!我说!还有……还有……”她涕泗横流,语无伦次,“钱师爷……钱师爷上面还有人!但……但具体是谁,老身真的不知道啊!只知道……只知道钱师爷有一次喝多了,说……说只要伺候好‘上面那位大人’,这京城的风月场,就……就没人能动得了我们……”
“那位大人,是谁?”影十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张氏的耳朵。
“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钱师爷口风很紧,从不敢直说……只隐约提过,是……是能通天的人物……”张氏的精神彻底崩溃,如同烂泥般瘫在铁柱上,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和呻吟。
影十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死狗般的模样。
“通天?”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嘲讽,“在这大晟,能通天的,只有陛下。”
他不再看张氏,对书记官吩咐道:“把她画押。所列名单上所有人,严密监控,一个不准漏网。重点,盯紧京兆尹钱师爷。”
“是!”书记官和两名刑吏齐声应道。
影十三转身走出刑房,血腥与恶臭被他隔绝在身后。他站在廊下,看着阴沉的天空,目光幽深。
户部员外郎,京兆尹师爷……还有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能通天”的人物……
看来,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不过,没关系。“勾栏院”的网,已经撒下去了。无论是水面的浮游,还是水底的淤泥,都将被这张网,一一捞起,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让老鸨都讳莫如深的“上面的大人”,就会自己浮出水面。而到那时,就是“勾栏院”真正彰显其存在意义,让整个朝野为之战栗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