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近一月的“启明第一贪渎枉法案”终于进入了最终的清算阶段。当一份由勾栏院、户部、廷尉府三方联合核验的最终统计文书,被郑重其事地呈送到太极殿的朝会之上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唯有那文书被内侍展开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清晰可闻。
龙椅上,李清风面沉如水,目光落在文书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一下下,缓慢而有力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那“笃、笃”的声响,如同丧钟,敲在每一位大臣的心头。
内侍总管王公公深吸一口气,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尖细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开始宣读这份足以载入史册的清算结果:
“经查,‘启明第一贪渎枉法案’,涉案官员,自京兆尹以下,凡六十七人!其中,三品一人,四品三人,五品九人,六品至九品,五十四人!”
每一个品阶和数字报出,都让下方的群臣心头剧震!六十七名官员!这几乎是京畿地区中层官员的一小半了!尤其是那位三品大员——京兆尹的落马,更是让所有人心胆俱寒!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王公公的声音继续,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涉案胥吏、衙役、帮闲、地方恶霸,凡三百四十六人!”
“三百四十六……”有大臣低声重复这个数字,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庞大的胥吏群体,才是真正直接面对百姓、执行各种盘剥的爪牙!其数量之巨,远超官员!
然而,最让人窒息,甚至感到一阵眩晕的,是接下来的抄没清单。
王公公顿了顿,似乎连他都需要稍微平复一下心绪,才继续念道:
“此案,共查抄……白银,七千三百八十五万两!黄金,十二万七千两!”
“轰——!”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两个天文数字被清晰地报出时,整个太极殿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所有人都感觉一阵耳鸣,呼吸为之停滞!
七千三百多万两白银!十二万多两黄金!这是何等概念?这几乎相当于大晟立国之初,北方十三州一年的赋税总和!甚至可能更多!
但这还没完!
“另,抄没各类奇珍异宝,包括但不限于:东珠一百二十三斗,各色宝玉、珊瑚、犀角、象牙……计一千五百余箱!前朝及本朝名家字画、古玩器具,计三千七百余件!各类珍稀药材、皮货,堆积如山,难以计数!”
王公公每报出一项,殿中众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那些东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是无数民脂民膏凝聚而成!
“查抄京畿及各地田产,共计八万七千余亩!商铺、宅院、码头、工坊……等地契、房契,共计两千四百余份!”
当最后一项报完,整个太极殿内,只剩下了一片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到极致的死寂。许多官员甚至需要互相搀扶,才能勉强站稳。他们不是没见过钱,但如此集中、如此巨额的财富,以这样一种血腥的方式呈现在面前,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李清风终于停止了敲击扶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下方每一个面色惨白、魂不附体的臣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千钧重压,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
“七千三百八十五万两白银……十二万七千两黄金……还有这些,数不清的奇珍异宝,田产地契……”
他每重复一个数字,语气就冰冷一分。
“诸位爱卿,告诉朕,这些,是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龙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的帝王威压轰然降临!
“这些,是民脂民膏!是无数百姓的血汗!是那些被逼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之人的冤魂!”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可它们,却填满了那些蠹虫的库房,成了他们骄奢淫逸、欺压良善的本钱!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这帝都之中!”
他一步踏出,走到御阶边缘,俯瞰众生,声音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愤怒:
“六十七个官员!三百四十六个胥吏!朕就想问问你们,当你们享受着朝廷俸禄,读着圣贤书,口口声声说着忠君爱国、为民请命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中的一些人,或者你们默许纵容的一些人,正在干着这等挖帝国墙角、吸百姓骨髓的勾当?!”
“是不是都觉得,朕的新朝初立,忙着平定南方,顾不上这些‘小事’?是不是都觉得,法不责众,只要上下打点妥当,就能高枕无忧?!”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刺向每一个人:
“现在,告诉朕!这,就是你们给朕的‘天下太平’?!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吏治清明’?!”
“臣等有罪!”以荀岳为首,所有文武大臣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与羞愧。这一刻,没有人敢辩解,没有人敢抬头。
李清风看着脚下匍匐的群臣,胸中的怒火与那股冰冷的杀意交织。他知道,光靠杀人,无法根除贪腐。但这一次,他必须用最血腥的手段,树立起绝对的威慑!
“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如同从万载寒冰中传出,“所有查抄银两、黄金,尽数入库!充作军资、建设津门港及北地民生之用!每一文钱的去向,给朕登记造册,昭告天下!”
“所有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除部分充入内库,其余全部公开拍卖,所得款项,同样用于国计民生!”
“所有田产、商铺,由户部重新清丈登记,部分发还原主(被强占者),部分收归国有,租赁或售卖,收益纳入国库!”
他一口气下达了处理这些巨额财富的命令,确保它们能真正回馈于国,惠及于民。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无比锐利:
“此次案件,虽已告一段落,但警钟长鸣!勾栏院,将继续存在!它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们!”
“朕希望诸位,好自为之!记住今天的数字,记住那些人头的教训!若再有敢以身试法者——”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声音冰寒刺骨:
“这七千三百八十五万两白银,就是尔等的买命钱!这六十七颗官员的人头,就是尔等的榜样!”
“退朝!”
李清风拂袖而去,留下满殿身心俱颤、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文武百官。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此生此世,恐怕都难以磨灭。这一次的铁血清洗,以其触目惊心的规模和代价,彻底宣告了大晟王朝,绝不容许腐败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