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将李清风的侧影拉长,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微微晃动。他面前御案上,摊开着一份比之前军情急报更加厚实、内容也更为惊人的密报。这是影十三亲自呈送来的,关于南方三王为何能在短时间内实力急剧膨胀的深层调查结果。
李清风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着,起初面色尚算平静,但随着目光在字里行间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指节因为用力握着纸张而微微发白,胸腔开始明显起伏,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如同地底奔涌的熔岩,在他眼中积聚、燃烧!
“砰!”
他终于无法抑制,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笔架上的御笔跳动,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了几滴。
“混账!一群鼠目寸光、冥顽不灵的老朽!”李清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嘶哑,他“霍”地站起身,在御案后来回疾走,玄色龙袍带起猎猎风声。
侍立在一旁的王公公和几位内侍吓得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李清风猛地停下脚步,抓起那份密报,指着上面的内容,几乎是低吼着对肃立在下的影十三说道:
“十三!你看看!你都查到了什么?!”
“荆州糜氏、吴郡顾氏、庐江周氏……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所谓‘诗书传家’的士绅豪强!他们……他们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因为愤怒,气息都有些不稳:
“就因为朕在北地整顿吏治,杀了几个贪官污吏,抄了几个为富不仁的皇商?!就因为朕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要他们这些千百年来不事生产、坐享其成的蠹虫,跟普通百姓一样,依法缴纳他们本该承担的赋税?!”
影十三垂首,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快,清晰地复述着调查到的关键信息:“据潜入三王领地核心的‘影’回报,自北地‘启明第一案’及后续税改风声传出后,南方士林、乡绅之间便流言四起,恐慌蔓延。”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声称……陛下乃‘暴戾之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古训荡然无存。陛下之行,乃是‘掘士人之根’,‘断书香之脉’。他们惧怕陛下统一南方后,会将其家产抄没,会剥夺其免税特权,会使其家族世代积累的权势烟消云散……”
“放屁!”李清风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冰冷的讥讽,“朕掘的是贪腐之根,断的是特权之脉!他们若安分守己,依法纳粮,朕何至于动他们?!朕要的是清廉高效的官僚,是公平赋税的体系,不是一群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蚂蟥!”
他走到影十三面前,目光如炬:“所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把棺材本都掏出来,去资助刘表、马铮、孙皓那些叛逆?以为靠着这些土鸡瓦狗,就能挡住朕的王师,保住他们那点肮脏的特权?!”
“是。”影十三确认道,“据查,近半年来,南方三大诸侯收到的来自各地士绅豪族的‘助饷银’,累计已超过一千五百万两!粮食、布匹、军械等物资,更是不计其数!尤其是楚王刘表,因其打出‘匡扶汉室’、‘维护士族’的旗号,所得支持最为丰厚。这也是其能迅速集结号称十万大军的底气所在。”
“一千五百万两!好!好得很!”李清风气得浑身发抖,“朕在北地千方百计筹措军费,发展民生,他们倒好,把本该属于朝廷、属于百姓的钱粮,拿去资敌!去供养想要分裂朕江山的逆贼!”
他猛地转身,望向南方,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就因为朕要让他们遵守律法,缴纳赋税,他们就敢如此?!就把朕视为洪水猛兽,宁可支持分裂,也要保住他们那点蝇头小利?!”
“这就是他们读的圣贤书?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
“忠的是他们自己的私利!爱的是他们自己的特权!”
狂怒之后,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失望。李清风缓缓坐回龙椅,手指用力揉着眉心,仿佛要将那股郁结之气驱散。
他原本以为,南方的抵抗主要源于诸侯的权力欲望和地域隔阂,却没想到,更深层次的原因,竟然是自己推行的、旨在巩固国本、减轻平民负担的政策,触动了整个士绅阶层的奶酪,迫使他们在恐惧中,选择了最激烈的对抗方式。
“朕……还真是小看了这‘特权’二字的魔力啊。”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自嘲,“也高估了这些‘读书人’的格局和眼光。”
沉默良久,御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微爆响和李清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抬起头,眼中的怒火已然被一种更加坚定、也更加冷酷的决心所取代。
“也好。”他淡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怪不得朕了。”
“他们以为资助叛逆,就能阻挡大势?真是天真!”
“他们越是如此,朕就越要告诉他们,这天下,容不得特权蠹虫!这江山,必须按照朕定下的规矩来运转!”
他看向影十三,命令道:“继续严密监视南方士绅动向,尤其是与诸侯往来密切的几家大族,给朕把名单列详细了!”
“待朕王师南下之日,这些资助叛逆、分裂国家的蠹虫,有一个算一个,朕要让他们知道——”
李清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他们的选择,不仅保不住他们的特权,连他们祖辈积累的家业,连同他们的项上人头,朕都要一并收走!就用他们的鲜血和家财,来作为朕统一天下,推行新政的祭品!”
“臣,遵旨!”影十三躬身领命,身影悄然融入阴影。
李清风独自坐在御书房内,心中的愤怒渐渐化为一种沉静而磅礴的力量。南方的战事,在他眼中,已经不仅仅是军事上的统一之战,更是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之战,一场与延续千年的特权阶层进行的殊死搏斗!
他提笔,在空白的宣纸上,缓缓写下四个大字:
犁庭扫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