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吴郡。
这座以繁华富庶、文风鼎盛着称的城池,今日更是显得格外热闹。城内最负盛名的“聚宝楼”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来自三吴之地,乃至荆襄、江淮的世家子弟、豪商巨贾,或乘着华丽的马车,或坐着精致的肩舆,在仆从前呼后拥下,络绎不绝地抵达。
他们今日前来,只为一场特殊的“北地奇珍鉴赏拍卖会”。据传闻,北边那位启明皇帝不知用了何种仙法,竟能造出晶莹剔透胜似水晶的“玻璃”,还有那洁肤生香、堪比兰麝的“香皂”。更有小道消息说,此次拍卖会上,将会出现一批前所未见的玻璃首饰,乃北地宫廷匠人精心打造,堪称绝世之作!
消息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开,勾得江南这些追求风雅与新奇的士绅们心痒难耐。尽管南北对立,战云密布,但丝毫阻挡不了他们对这些新奇奢侈品的渴望。更何况,若能拍得一两件稀世珍品,在友人面前炫耀把玩,岂不是更能彰显自家财力与品味?
聚宝楼内,早已被精心布置过。灯火通明,熏香袅袅。来自北地的商队管事,一位面带精明笑容、被称为“金掌柜”的中年人,正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向着台下济济一堂、锦衣华服的宾客们拱手致意。
“诸位江南的贵客,高朋满座,蓬荜生辉!”金掌柜声音洪亮,带着北地口音,“承蒙各位赏光,参加此次北地奇珍鉴赏会。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价高者得,童叟无欺!”
台下众人或摇着折扇,或端着茶盏,看似从容,眼神却都带着几分期待和势在必得。
“今日这第一件珍品,乃是一套名为‘流光溢彩’的玻璃头面!”金掌柜拍了拍手。
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投向台侧。按照惯例,应该是伙计捧着锦盒上来展示。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并未见伙计上台。反而是一阵清越悠扬的琵琶声响起,如珠落玉盘。紧接着,四名身着素雅纱裙、体态婀娜的北地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走上高台。
这四名女子,并非寻常婢女,她们容貌秀丽,气质不俗,更令人震惊的是,她们乌黑的云髻上、白皙的脖颈间、纤细的手腕上,赫然佩戴着一套套流光溢彩的玻璃首饰!
刹那间,整个聚宝楼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只见在明亮的灯火映照下,那些玻璃首饰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簪子、步摇、耳珰、项链、手镯……无一不是用纯净无瑕的玻璃制成,有的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花纹,有的镶嵌着细小的金丝银线,有的甚至内部还封存着微小的、色彩斑斓的花瓣或金箔!
尤其是戴在为首那位最高挑女子发间的那支“凤凰展翅”步摇,凤身通透,羽翼以极细的玻璃丝拉成,随着女子的莲步轻移,凤首微微颤动,折射的光芒流转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
“这……这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士绅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眼睛瞪得溜圆,“琉璃?!不!琉璃绝无如此纯净透亮!这……这简直是鬼斧神工!”
“妙啊!妙啊!”另一个大腹便便的盐商激动地搓着手,“让美人佩戴展示,更显其华彩!这北地的商人,倒是懂得我等心思!”
“王兄,你看那支步摇!若是戴在我家夫人头上,出席刺史夫人的寿宴,定能压过全场!”一个年轻的世家子弟对着同伴低呼,眼中满是狂热。
台上的“模特”们显然受过训练,她们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偶尔一个转身,一个回眸,便引得台下阵阵低呼。玻璃首饰在她们身上,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与美人相得益彰,更添十分魅力!
金掌柜看着台下彻底被点燃的气氛,脸上笑容更盛,他知道,陛下这“美人模特”的点子,果然奇效!
“诸位贵客!”他适时地高声道,“这套‘流光溢彩’头面,共计十二件,乃北地皇家匠人呕心沥血之作,世间仅此一套!起拍价——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有人惊呼,这价格足以在江南买下百亩良田!
然而,这惊呼声瞬间就被更高的竞价声淹没了!
“六千两!”
“七千两!”
“我出八千!”
“一万两!这套头面,我糜家要了!”一位荆襄来的大族代表直接加价到万两,志在必得。
“一万两千两!”吴郡本地的顾氏家族也不甘示弱。
“一万五!”
……
竞价声此起彼伏,如同沸腾的开水。玻璃那无与伦比的美丽,加上美人展示带来的视觉冲击,以及“皇家匠作”、“世间仅此一套”的噱头,彻底点燃了这些江南士绅的攀比心和占有欲。价格在短短时间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飙升!
最终,这套“流光溢彩”玻璃头面,被那位来自荆襄的糜氏代表,以骇人听闻的两万八千两白银的天价拍下!
当金掌柜敲下定音槌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和惊叹声。糜氏代表一脸得意,仿佛拍下的不是首饰,而是无上的荣光。而其他未能得手者,则摩拳擦掌,将目光投向了台上尚未展示的其他“珍品”,眼神更加炽热。
金掌柜心中暗笑,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陛下这手“奢侈品倾销”,配合这前所未有的“模特展示”,已然精准地命中了这些南方士绅的软肋。他们积累的财富,正通过这种方式,如同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流向北方,化为打造战舰和利刃的资本。而沉浸在攀比与虚荣中的他们,尚且不知,自己正在亲手掘断支撑南方叛逆的财富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