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封由北地皇帝亲笔回复、盖着鲜红玉玺的特制信函,由一队神色冷峻的影卫亲自送到吴郡陆氏祖宅时,整个陆家,从家主陆承渊到最底层的仆役,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与……期待。
松鹤堂内,烛火通明,所有核心族人齐聚。陆承渊端坐主位,陆明远侍立一旁,两人的手都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堂下,陆文柏、陆文松等人神色复杂,既有不甘,更有一种被巨大命运裹挟的茫然。
影卫首领面无表情地宣读了圣旨的前半部分,无非是嘉奖陆家忠义,认可其暗标之诚之类的套话。直到念到最后的关键部分,那影卫首领的声音似乎也微微提高了一丝:
“……陆氏忠心可嘉,朕心甚慰。特许陆氏择族中品行端方、才学出众之嫡系子弟三人,入朕新设之秘书处,为天子近臣,随侍左右,参赞机要,学习政务。”
秘书处?天子近臣?
堂下众人还有些茫然,这似乎只是个寻常的恩荫官职?
然而,那影卫首领接下来的话,却如同道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此秘书处,非比寻常。乃朕之手足,朕之心腹,未来之小内阁!除陆氏外,北地新晋之六大皇商家族,及此番江南暗标中最终入选之家族,皆可遣三子入内。”
“入秘书处者,需与朕签‘君臣死契’,其家族亦需立‘世代忠贞’血誓!从此,尔等家族之命运,便与朕之江山,与国运,彻底绑定!”
“秘书处之责,非止于笔墨文书,将来或协理财政,或参谋军事,或监察百官,权责之重,仅次于内阁!然,约束亦严!入处者,需断绝大部分私产关联,其家族亦需接受皇室审计,不得妄言,不得结党,唯以国事为重,以朕意为先!”
“朕在此承诺,凡入秘书处之家族,只要恪尽职守,不生二心,朕保其与国同休,富贵绵长!纵使后世子孙才具平庸,只要忠诚不渝,亦可保家族传承不坠,得享太平!”
“此非寻常官职,此乃以家族千年传承,赌帝国万世基业之契约!望尔等……慎思,明断!”
圣旨念毕,影卫首领将那份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国运的绢帛圣旨,交到了浑身颤抖的陆承渊手中,随即一言不发,躬身退去,留下满堂死寂的陆氏族人。
死寂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噗通”一声,向来稳重的陆文松第一个瘫软在地,脸上却满是狂喜到极致的潮红,他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值了……值了!太值了!!哈哈哈!!” 他之前还心疼那八成家产,此刻却觉得,哪怕倾家荡产,能换来这样一个机会,也是千值万值!
陆文柏脸色煞白,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陆明远和祖父那“疯狂”决定的深意!什么清高,什么门风,在“与国同休”这四个字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他看向陆明远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彻底的敬畏和……一丝悔恨。
而陆明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惊天机缘真的以如此直白、如此厚重的方式砸在陆家头上时,他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与国同休……与国同休啊!” 一位年迈的族老老泪纵横,仰天长叹,“我陆家传承近千年,历经多少王朝更迭,战火离乱,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家族倾覆!如今……如今竟真能得此承诺!苍天有眼!列祖列宗佑我陆氏啊!”
“秘书处!小内阁!天子近臣!” 另一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的子孙,将来有可能接触到这个帝国最核心的权力!不是依靠科举,不是依靠钻营,而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权力的最中心!是与皇帝一起成长的心腹!”
“富甲天下算什么?权倾朝野又如何?” 陆承渊猛地站起身,这位向来沉稳的家主,此刻也是激动得须发皆张,他环视所有族人,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狂热,“那些都是过眼云烟!唯有传承!唯有家族的延续,才是根本!”
“新皇陛下这是给了我们一个千年不易的铁券丹书啊!他用皇室的命运,来担保我们这些绑定家族的传承!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我陆家,还有什么理由不效死力?!”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震屋瓦:
“传我命令!”
“举族北迁!”
“吴郡祖宅、田产、商铺……所有带不走的,全部变卖折现!能带走的,即刻整理打包!”
“我们不要这江南的虚名了!不要这看似安稳的基业了!”
“我们要去北地,去帝都,去陛下的身边!我们要将陆家的根,彻底扎进这新朝的土壤里,与这大晟的国运,同呼吸,共命运!”
“从今日起,陆家上下,只奉陛下一人!只忠大晟一朝!凡我陆氏子孙,当以入秘书处,辅佐陛下,匡扶社稷为最高荣耀!”
“谨遵家主之命!”
“与国同休!万世不移!”
整个松鹤堂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所有的犹豫、不甘、算计,在这一刻,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机遇和陆承渊破釜沉舟的决心所淹没、所点燃!
陆明远看着眼前这疯狂而热血的一幕,他知道,陆家这艘古老的航船,已经彻底斩断了与旧时代的一切缆绳,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驶向北方,驶向那个由启明皇帝开创的、充满希望与挑战的全新未来。什么江东世家,什么江南繁华,在“与国同修”这四字真言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他们赌上的,是眼前的财富和基业;而赢来的,却可能是家族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很快,陆家举族北迁的消息,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江南。这看似疯狂的举动,在孙家投诚、秘书处设立的消息传开后,却让所有明眼人都看清了其中的深意与……诱惑。越来越多的家族,开始以无比复杂和热切的目光,望向北方。江南士绅看似铁板一块的联盟,在“与国同休”这面巨大的旗帜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