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那惊世一吻的余韵尚未在百官万民近乎窒息般的震惊中散去,李清风已然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迷醉与狂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磐石般冷峻、如同利剑般锋锐的威严。他轻轻松开揽着陆嫣儿的手臂,但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这不仅是情感的牵绊,更是权力与责任共担的象征。
陆嫣儿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呼吸仍有些急促,但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量,看到他瞬间转变的神情,她也努力挺直了脊梁,站在他身侧,目光虽仍带着羞意,却已勇敢地迎向下方那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
时代的终结与开启,又岂止于立一后、守一妻?
李清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有丝毫酒意,只有冰彻刺骨的清醒与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寒流席卷整个广场:
“众卿!朕立后之誓,非仅为儿女私情,更是昭示朕革新旧制、开创盛世之决心!旧朝之弊,在于盘剥过甚,民力疲敝!朕之大晟,当以民为本,以法立国!”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下方那些尚沉浸在立后震撼中的官员,尤其是那些掌管财政、民政的户部、地方大员:
“即日起,颁行新税法,昭告天下,永为定制!”
“其一,商税改革!凡大晟境内行商坐贾,无论大小,税率为三十税一!取消一切苛捐杂税,严禁地方巧立名目,额外加征!由新设之税务司专司其责,富平侯钱广总领,勾栏院协同监察!”
三十税一! 这个数字让许多熟知旧朝商税沉重(往往十税一、甚至五税一)的官员,尤其是那些背后有商业利益的家族代表,心头剧震!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低税率!陛下这是要极大地鼓励商贸?
“其二,农税改革!”李清风的声音更加沉凝,他知道,这才是关乎天下根基的大事,“废除旧有人头税及一切按丁、按户征收之杂税!农税定额,统一为二十税一!按田亩实际多寡收取,田多者多纳,田少者少纳,无田者不纳!由地方官府重新清丈田亩,登记造册,荀岳总领,廷尉府监督,务必公正!”
二十税一!按田亩征收!取消人头税!
如果说商税改革是惊雷,那这农税改革简直就是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
广场之上,无数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的官员,瞬间热泪盈眶!取消人头税,意味着那些只有几亩薄田、甚至无田的赤贫农户,将从此摆脱压得他们世代翻不了身的沉重负担!按田亩多少收税,更是直指世家大族隐匿田产、逃避赋税的命门!这是真正的“损有余而补不足”,是足以让万民归心的仁政!
荀岳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激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项政策一旦彻底推行,将对这个国家产生何等深远的影响!这是真正奠定王朝万世基业的基石!
然而,李清风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心头的热血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意:
“此二法,乃朕之仁政,亦是朕之国策!”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森然的杀意,“朕要这新税法,务必使天下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士农工商,尽皆知晓!各地官府,需将税法细则,以白话明文,张贴于城门口、集市中、村头告示栏,派员宣讲,务求妇孺能解!”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刀,仿佛能穿透空间,直视每一个地方官员的灵魂:
“朕,会命监察司(勾栏院对外公开名称)随时暗访各州各县!朕,亦会随时出宫,亲自查访民情!”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凡朕所至,若遇有百姓,无论老幼,不知此新税法者……当地父母官,无论品级,无论有何缘由,皆以——谋逆论处! 族诛!”
“谋逆论处!族诛!”
这六个字,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这不是警告,这是最赤裸裸的、不容任何侥幸的屠杀令!将行政不作为、政策宣传不到位,直接提升到“谋逆”的高度,其酷烈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所有人都明白了,陛下推行新法的决心,是铁,是血,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他不是在商量,不是在试探,他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强行将这利民之策,砸进这个国家的每一寸肌理!
巨大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官员中蔓延。那些原本可能还存有敷衍、观望心思的地方大员,此刻只觉得脖颈发凉,仿佛勾栏院那无孔不入的探子和陛下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下方一片死寂、人人自危的场景,李清风知道,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他缓缓直起身,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另,为贺朕立后,为启朕之新政,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重罪,余者皆酌情赦免或减刑!”
恩威并施,雷霆雨露,皆具天威。
他最后环视全场,声音沉雄,仿佛为今夜的一切画下了最终的注脚:
“自此刻起,大晟旧有的秩序,就此终结!一切,依朕今日所言,重新建立!”
“望众卿,谨记于心,好自为之!”
说罢,他不再多言,牵着陆嫣儿的手,转身,在无数道混杂着敬畏、恐惧、激动、茫然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下了城墙。
身后,是死寂的广场,是尚未从接连不断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的百官。
身前,是深邃的宫阙,是等待着他去亲手塑造的全新未来。
一个由他李清风定义的时代,伴随着景阳钟的余韵、立后的誓言与染血的新政,轰然开启。所有的规则,都已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