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突如其来的铜钱,精准得骇人,时机更是妙到毫巅!
举刀砍向李无言的汉子捂着手腕惨叫后退,脸上满是惊怒和难以置信。其余围攻李逍遥的匪徒以及那刀疤脸头领,动作都不由得一滞,凶狠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官道旁树林里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道士。
李逍遥趁此间隙,身形一闪,已护在了李无言和马匹之前,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出手相助的道士。此人看似懒散不羁,但刚才那手暗器功夫和对时机的把握,绝非寻常江湖术士所能为!其内力修为,恐怕也不低!
“哪来的野道士!敢管爷爷们的闲事?!活腻歪了!”刀疤脸反应过来,眼中凶光毕露,厉声喝道。虽然对方露了一手精妙暗器,但他们人多势众,并未太过放在眼里。
那年轻道士慢悠悠地吐掉嘴里的草茎,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地走上前来,仿佛没看到那明晃晃的钢刀和腾腾的杀气。他先是瞟了一眼严阵以待的李逍遥,目光在其青衫和隐约流露的气度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马背上被毯子盖着、只露出些许头发和下巴的李无言,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探究之色。
“啧啧,火气别这么大嘛。”道士掏了掏耳朵,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贫道云游四方,最见不得就是以多欺少,尤其还是欺负一个……嗯,看起来就挺穷酸的读书人,和一个病秧子。”他故意把“病秧子”三个字咬得略重,似乎意有所指。
“你找死!”刀疤脸彻底被激怒,大手一挥,“连这臭道士一块儿剁了!”
几名匪徒立刻分出一半,嗷嗷叫着扑向年轻道士,刀光霍霍,毫不留情。
那道士却是不慌不忙,身形如同风中柳絮,看似歪歪扭扭,却在间不容发之际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劈砍。他甚至还有闲暇对李逍遥喊道:“喂!那边那个挺能打的兄台!商量一下,我帮你打发这些杂鱼,你请我喝顿酒,再让我看看你那匹……呃,你那位生病的朋友怎么样?公平交易,概不赊账!”
话音未落,他脚步一错,如同游鱼般滑到一名匪徒身侧,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其肋下一点,那匪徒顿时如同被点了穴道,身体僵直,保持着挥刀的姿势砰然倒地,动弹不得。
又是两枚铜钱从他指尖弹出,呼啸着打在另外两名匪徒的膝弯穴道上,那两人惨叫一声,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举手投足间,轻松写意,便解决了三名凶悍的匪徒!甚至没人看清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法!
李逍遥心中更是震惊。这道士的身法、点穴手法、以及对力道精准至极的控制,都显示出极其高明的传承和修为,绝不在自己全盛时期之下!他到底是什么人?
刀疤脸和剩下两名还能动的匪徒看得头皮发麻,这才意识到踢到了铁板!这道士的武功路数诡异莫测,根本看不出来历!
“你……你到底是何人?!”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喝道,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
年轻道士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笑嘻嘻地道:“贫道乃三清座下,清风明月……呃,不对,是清风……观?算了,反正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识相的,赶紧滚蛋,别耽误贫道做生意……呃,是别耽误贫道行善积德!”
他说话颠三倒四,没个正形,但那笑眯眯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刀疤脸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极不甘心,但又深知绝非这道士的对手。他恶狠狠地瞪了李逍遥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那年轻道士,终于一咬牙:“我们走!”
他搀扶起地上还能动的同伴,连同那个被点了穴道的也没敢丢下,狼狈不堪地爬上马,仓皇向着来路逃去,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茶棚里早已吓傻的老者和行商脚夫们,见煞星离去,这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看向那年轻道士的眼神如同看着活神仙。
危机暂时解除。
李逍遥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地看着那年轻道士,拱手道:“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诶,好说好说!”年轻道士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凑近了几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李逍遥,又忍不住瞟向李无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顺便做点小生意,乃是我辈修士本分嘛。兄台怎么称呼?从哪儿来啊?你这朋友……伤得不轻啊,这气息乱的,啧啧,碰上高手了吧?”
他话语连珠炮似的,看似随意打听,实则每个问题都暗藏机锋,尤其是对李无言的关注,远超寻常。
李逍遥心中警兆更甚。这道士来历不明,身手极高,又对无言表现出异常兴趣,是敌是友,实在难料。他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只是含糊道:“在下姓李,携幼弟前往北方访亲,途中不幸遭遇山匪,幼弟受了惊吓,染了重病。多谢道长关心。”
“哦?访亲?生病?”年轻道士摸了摸下巴,眼睛眯得像只狐狸,显然不信这套说辞,“我看令弟这可不像是普通的生病啊……气息阴寒混乱,隐有煞气纠缠,倒像是……中了什么邪术,或者练功出了大岔子?”
他一句话,几乎点破了李无言状态的异常!
李逍遥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长说笑了,幼弟只是体弱风寒……”
“得了吧兄台。”年轻道士打断他,指了指地上那些被打倒的匪徒,“那些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山匪。下手狠辣,配合默契,倒像是某些大势力圈养的恶犬。你惹的麻烦不小吧?带着这么个病号,能走到北方吗?”
他不等李逍遥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嘛,贫道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善,而且最好奇。你这事儿,挺有意思。怎么样,考虑一下贫道刚才的提议?你请我喝酒,我护你们一程?贫道别的不敢说,对付些魑魅魍魉、疑难杂症,还是有点偏方的。”
他再次提出了同行之意,而且点明了自己可能对李无言的“病症”有办法。
李逍遥陷入了剧烈的挣扎。这道士神秘莫测,意图不明,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他说的话却并非没有道理,那些匪徒明显是冲着他和无言来的,很可能只是第一波试探。自己伤势未愈,带着昏迷的无言,确实寸步难行,危机四伏。这道士虽然古怪,但目前为止并未表现出恶意,反而出手相助,而且似乎真的看出了些门道……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邪术”、“练功出岔”,甚至“偏方”,这或许……是无言的一线生机?
风险与机遇并存。
年轻道士也不催促,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副“你慢慢考虑,我不急”的样子,手指间又一枚铜钱上下翻飞。
就在这时,李逍遥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李无言的身体轻轻动了一下,眉头再次蹙起,胸口那被太极玉佩封印的邪眼疤痕处,光芒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瞬,仿佛那远处的召唤仍在持续不断地试图冲击封印。
年轻道士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住了李无言的胸口,虽然隔着毯子和衣服,但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和凝重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好阴邪精纯的烙印之力……竟似与魂魄纠缠至此……怪哉,怪哉……”
他猛地抬头,看向李逍遥,眼神变得无比认真:“他这情况,绝非寻常!若不及早解决,恐有魂飞魄散之危!你们是不是要去洞庭湖方向?”
李逍遥心中再震!这道士竟然连他们可能要去洞庭湖都猜到了?是因为听到了之前茶棚里的传闻,还是另有依据?
看到李逍遥的神色变化,年轻道士知道自己猜对了,立刻道:“那就对了!贫道也要去那边凑凑热闹。顺路!绝对顺路!这样,酒先欠着,路上管饭就行!如何?这笔买卖你不亏!”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急切起来,似乎李无言身上的异常,比那“幽冥秘录”更吸引他。
李逍遥看着这道士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以及那一丝或许存在的、医者般的专注,又感受着身后弟弟那极不稳定的状态,终于一咬牙。
赌了!
目前看来,这道士是唯一可能提供帮助,并且有能力应对后续追杀的人。
“在下李逍遥。”他再次拱手,这次报出了真名,“还未请教道长大名?”
年轻道士见李逍遥答应,脸上顿时又笑开了花,仿佛捡到了什么大宝贝,摆摆手道:“好说好说,贫道俗家姓张,道号……嗯,你叫我张道爷就行!或者老张?小张?随你高兴!”
依旧是这般不着调。
李逍遥无奈,只好道:“那张道爷,接下来就多有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张道士嘿嘿一笑,凑到马前,又想伸手去掀李无言身上的毯子,“让道爷我再仔细瞧瞧这……”
李逍遥下意识地侧身挡住,目光微凝。
张道士的手顿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咳咳,职业病,职业病……兄台莫怪。那咱们这就出发?此地不宜久留,那帮杂鱼说不定还会叫人回来。”
李逍遥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狼藉的茶棚和那些惊魂未定的路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马。
张道士则不知从哪儿也牵出一匹瘦毛驴,优哉游哉地骑上,与李逍遥并辔而行,嘴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些江湖趣闻、各地美食,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过一般。
李逍遥一边应付着,一边心中暗忖:这张道士看似疯癫,实则心思缜密,武功高深,且对幽冥之力似乎有所了解。他主动接近,究竟所为何来?是真的好奇和无心之举,还是……另有所图?
前路迷雾重重,而这突然出现的古怪道士,是拨开迷雾的清风,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两人一驴一马,带着一个昏迷的病人,踏上了通往北方官道的路途。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茶棚远处的密林中,一道模糊的黑影悄然浮现,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中一枚漆黑的玉符微微闪动,似乎将什么信息传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