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喇嘛如同受惊的兔子,在混乱嘈杂的集市人群中拼命穿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专挑狭窄肮脏的小巷钻去。
李逍遥和张道士紧随其后,身形如电,在人群中巧妙穿梭,紧咬不放。李逍遥伤势初愈却更显敏锐的灵觉牢牢锁定前方那惊慌失措的气息,而张道士则如同游鱼,总能在人群缝隙中找到最近的道路。
三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远离了喧嚣的码头集市,钻入了一片更加破败、污水横流的贫民窟巷弄之中。
年轻喇嘛显然体力不支,脚步越来越踉跄,呼吸急促如同风箱,最终被逼入了一条死胡同。他背靠着冰冷的、布满苔藓的墙壁,看着缓缓逼近的李逍遥和张道士,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双手合十,用藏语和生硬的汉语混杂着哀求:“放过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扫地的扎巴……”
李逍遥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大师,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见你从大雪山下来,形色匆忙,似乎遇到了难处,想询问一下山上的情况。我们正要上山寻药,担心冒犯了贵寺规矩。”
年轻喇嘛将信将疑,但恐惧并未减少,只是拼命摇头:“不能上山!不能去!那里……那里已经不再是佛土了!是地狱!是魔窟!快走吧!求你们了!”
他的汉语生硬,但话语中的极致恐惧却清晰可辨。
张道士眼珠一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能宁心安神的药香弥漫开来。“小师傅,别怕,你看,我们是懂医术的,不是坏人。你好像受了伤?要不要帮你看看?”
药香似乎稍稍安抚了年轻喇嘛紧绷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仍在渗血的肋下,眼神中的惊恐稍减,但依旧警惕。
李逍遥趁热打铁,指向他袍角那不起眼的邪眼标记残留:“大师,你身上的伤……和这个标记有关,对吗?大雪山到底发生了什么?灵慧上师他真的在闭死关吗?”
提到“灵慧上师”和那个标记,年轻喇嘛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惧淹没!他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喃喃道:“上师……上师他……呜呜……”
他竟似情绪崩溃,低声啜泣起来。
李逍遥和张道士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
哭了片刻,年轻喇嘛似乎宣泄出了一些恐惧,稍稍平静,他看了看李逍遥似乎真诚的脸,又看了看张道士手中的药瓶,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压低声音,如同惊弓之鸟般说道:“你们……你们快走!离开西北!越远越好!灵慧上师不是闭死关……他……他被‘佛狱’困住了!”
佛狱?李逍遥和张道士心中同时一凛!这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
“什么是佛狱?”李逍遥急忙追问。
“是……是寺中禁地……传说用来镇压上古魔头的……”年轻喇嘛声音发颤,“一个月前,灵伽师叔祖突然带回来几个……几个浑身冒着黑气的怪人……他们和师叔祖密谈之后,第二天,寺中就变了天!”
“灵伽法师带头,联合了一批早就心生不满的执事长老,突然发难,用一件邪恶的法器暗算了灵慧上师,将他囚禁在了佛狱深处!然后……然后他们就开始在寺中大肆清除忠于上师的弟子,还在……还在很多师兄的身上种下了那种可怕的‘眼睛’标记!”
种下标记?李逍遥想起弟弟李无言胸口那邪眼印记,难道是同一种东西?
“种下标记会怎样?”张道士沉声问道。
“会……会变成傀儡!”年轻喇嘛眼中再次浮现极度恐惧,“失去自己的意识,只听那些黑气怪人和灵伽师叔祖的命令!力气变得很大,不怕痛,还会吸食人的精血!我……我是因为负责打扫佛狱外围,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秘密,又侥幸没有被当场抓住,才拼命逃出来的……好多师兄弟……都已经不是自己了……”
他撩起破烂的袍袖,露出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气,正是幽冥死气的特征!“这就是被一个被种下标记的师兄抓伤的……他们在追杀我……”
一切终于串联起来!
灵伽法师背叛,勾结幽冥教,囚禁灵慧上师,掌控大轮寺,并利用某种邪恶手段将弟子转化为幽冥教的傀儡!大雪山已然沦陷,成为了幽冥教在西北的一个重要据点!
而他们转化傀儡的手段,竟与制造李无言这“圣心种子”的方式有相似之处,都是以邪异印记控制心神!
李逍遥心中怒火升腾,既为幽冥教的猖獗和残忍,也为大轮寺的遭遇感到悲愤。同时,一股强烈的担忧涌上心头:冰山雪莲还在大雪山上吗?会不会已经被幽冥教控制或者毁掉了?
“大师,你知道‘冰封之喉’吗?那里现在情况如何?”李逍遥急切问道。
年轻喇嘛摇了摇头:“冰封之喉是圣地中的圣地,历来只有上师和少数几位长老才能靠近……现在肯定被灵伽师叔祖的人严密看守起来了……那里有圣兽守护,还有可怕的‘九幽寒风’,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也进不去……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这时,巷子口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和冰冷的呵斥:“在那边!抓住他!别让那叛徒跑了!”
年轻喇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们追来了!是戒律院的执法僧!他们也被种了标记!”
李逍遥眼神一厉,对张道士道:“带他从后面走!我去拦住他们!”
“小心!那些家伙现在力大无穷,而且不怕普通攻击!”年轻喇嘛急忙提醒。
李逍遥点头,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巷子口。只见三名身材高大、面色青黑、眼神空洞麻木的喇嘛,正手持沉重的金刚杵,大步冲来。他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幽冥死气,额头上赫然都有着那个清晰的邪眼标记!
果然已被彻底控制!
“挡路者,死!”为首那名执法僧发出沙哑非人的低吼,手中金刚杵带着恶风,毫无花巧地直砸李逍遥头顶!力量之大,远超寻常武者!
李逍遥不敢怠慢,太极剑法展开,不与之硬拼,剑尖轻颤,粘、连、随、引,试图以柔克刚,化解那狂暴的力量。
然而,那金刚杵上的力量竟异常古怪,沉重中带着一股阴寒的腐蚀性,不断侵蚀着他的剑上内力!而且另外两名执法僧也同时攻到,三柄金刚杵组成一个简单的合击阵势,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空间,逼得他只能硬接!
嘭!嘭!嘭! 连续数次硬碰,李逍遥只觉手臂酸麻,气血翻腾!这些被转化后的执法僧,力量增幅之大,超乎想象!而且他们似乎没有痛觉,被剑气划伤也毫不在意,攻势反而更加疯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速战速决!
李逍遥眼中寒光一闪,体内那丝微弱的混沌气息再次被引动,混合着太极内力,注入长剑之中!
剑身微微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却散发出一种能吞噬、瓦解一切的特异力场!
“离势·火舞金风!”
剑势陡然一变,不再圆融防守,而是化作一道道凌厉无比、带着丝丝混沌意蕴的剑气,如同旋风般卷向三名执法僧!
嗤嗤嗤! 剑气切割在对方身上,竟不再像之前那样被轻易弹开或抵消,而是如同热刀切油般,轻易地破开了那层浓郁的幽冥死气防护,直接伤及其下的肉身!
三名执法僧身体猛地一僵,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他们那空洞的眼神中,竟然极其罕见地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仿佛那混沌剑气,短暂地干扰了邪眼印记的控制!
有效!
李逍遥精神大振,剑招更快!抓住对方迟滞的瞬间,剑尖如同暴雨般点出,精准地刺向他们持杵的手腕和膝盖关节!
噗噗噗! 黑血飙射!筋断骨折!
三名执法僧再也握不住沉重的金刚杵,踉跄着倒地,虽然仍在挣扎,却已暂时失去了威胁。
李逍遥微微喘息,看着倒地不起的傀儡僧,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重。这些都是原本虔诚的佛门弟子,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不再停留,转身迅速离开巷子,与带着年轻喇嘛从另一条路绕回来的张道士汇合。
“问出什么了?”张道士急忙问道。
李逍遥快速将得知的情报说了一遍。
张道士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妈的,幽冥教这是要翻天啊!连大轮寺都敢动!还搞出这种邪门玩意儿!这下麻烦了,冰山雪莲怕是更难搞了!”
那年轻喇嘛虚弱地靠在墙上,哀求道:“两位施主,你们快走吧……把消息带出去……告诉外面的活佛……救救大雪山……”
李逍遥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和不断恶化的伤口,沉声道:“大师,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先帮你疗伤。”
年轻喇嘛却艰难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摸索出一块看似普通的、刻着六字真言的木牌,塞到李逍遥手中:“不行……我中了‘幽冥蚀骨爪’……活不了多久了……带着我只会连累你们……这块‘心灯木牌’……是开启佛狱最外层一处密道的钥匙……或许……或许对你们有用……”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却依旧挣扎着说道:“小心……灵伽……他……他背后还有……还有……”话未说完,头一歪,已然气绝身亡。他伤势太重,又一路奔逃,早已油尽灯枯。
李逍遥握着那尚带体温的木牌,看着死去的喇嘛,心中充满了悲凉和愤怒。
张道士探了探鼻息,叹了口气:“没救了。把他安置了吧,免得被那些鬼东西亵渎遗体。”
两人找了个隐蔽处,简单掩埋了这位勇敢逃出来报信的年??喇嘛。
看着那座小小的土堆,李逍遥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心灯木牌。
大雪山,佛狱,灵伽,幽冥教……
龙潭虎穴,也必须要闯一闯了!
不仅为了冰山雪莲,也为了揭开这滔天阴谋,救出那些无辜的僧人!
他转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北方那巍峨连绵的雪山轮廓。
“拓跋前辈那边,应该等急了。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