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的皇道正气如同潮水般涌入死寂的湮灭主殿,瞬间冲淡了那无处不在的阴寒与湮灭意蕴。殿门废墟之上,李无言持剑而立,玄黑都尉制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枪,冷峻的面容在正气辉映下更添几分威严。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将殿内混乱的景象尽收眼底。
那道贯穿殿堂、正源源不断涌入湮灭巨碑的乳白色星辉光柱是如此醒目,其中蕴含的精纯力量与古老意志,连他都感到一阵心悸。光柱的尽头,那模糊的空间褶皱后,两道人影若隐若现——其中一道,为何……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星陨阁?幽冥教?私闯禁地,扰乱古碑,罪同谋逆!”李无言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手中光剑直指扑向星辉光柱的玄弋和冲向角落的黑炎长老,“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殿门废墟处,数名气息精悍、同样身着靖夜司服饰的武者迅速涌入,结成战阵,封锁了出口,显然都是他带来的精锐部下。
玄弋身形猛地一滞,硬生生停在半途,脸色难看至极。他虽不惧这李无言,但对方代表朝廷法度,且实力不明,贸然冲突,恐生变数,更会彻底暴露星陨阁在此地的行动。他死死盯着那道星辉光柱,感受着湮灭碑心正在被快速滋养、稳定,外道本源的气息被强行压制下去,心中又急又怒,却不得不暂时按下。
黑炎长老更是憋屈,眼看就能冲入那神秘的隐藏空间,却被这突然杀出的靖夜司都尉打断!他感受着李无言身上那磅礴的、天生克制幽冥之力的皇道正气,知道自己重伤之躯绝非其对手,只得恨恨地停下脚步,眼神怨毒地在李无言和星墓入口之间来回扫视。
而此刻,星墓之内,星辉之力的灌注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苏月儿悬浮在祭坛之上,双眸紧闭,周身被浓郁的乳白色星辉包裹,如同星神降世。她以自身为媒介,将星墓积攒了万古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引导向湮灭碑心。李逍遥站在她身后,混沌之力全力输出,既是护法,也在协助她稳定这股浩瀚的能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星辉之力的持续灌注,那座巍峨的湮灭巨碑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碑身上那些狰狞的裂痕,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有些细微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碑心深处那缕恐怖的外道本源,如同被套上了枷锁的凶兽,咆哮挣扎的波动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沉寂下去,被暂时封印、压制!
成功了!摇光长老的方法果然有效!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稳定,按照摇光残魂的说法,最多只能争取三年时间,但这对于危机四伏的当下,已是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嗡——!
当最后一股星辉之力涌入碑心,整个湮灭巨碑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嗡鸣,碑身流淌的幽暗光芒变得平和而内敛,那股令人心悸的湮灭意蕴也大幅减弱。殿堂内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星辉光柱缓缓消散,星墓入口处的空间褶皱也渐渐平复,李逍遥和苏月儿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主殿众人面前。
李逍遥扶着因力竭而摇摇欲坠的苏月儿,目光第一时间,便与殿门处那道冷峻的目光对上了。
无言……
李逍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棱角分明、写满了冷漠与疏离的年轻脸庞,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无言的目光也落在李逍遥脸上,那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与波澜。这个人……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被封印的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便被身为靖夜司都尉的职责与警惕所取代。
“尔等何人?与星陨阁、幽冥教是何关系?方才引动异力,意欲何为?”李无言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审问的意味,光剑虽未抬起,但剑尖所指,气机已然锁定了李逍遥和苏月儿。
李逍遥心中一痛。无言他……果然不记得了。是因为重伤失忆?还是靖夜司对他做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在下李逍遥,这位是苏月儿。我们并非星陨阁或幽冥教之人,来此乃是为了修复镇源碑,阻止外道侵蚀。方才引动之力,正是为了暂时稳定此碑。”
“修复镇源碑?”李无言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他目光扫过玄弋和黑炎,“那他们呢?”
“星陨阁居心叵测,妄图引动碑内外道本源进行研究,视苍生为草芥!幽冥教更是狼子野心,欲破坏封印,祸乱天下!”李逍遥毫不犹豫地将星陨阁和幽冥教的底细揭穿。此刻,必须争取无言的立场,至少不能让他被玄弋蒙蔽。
“胡说八道!”玄弋立刻厉声反驳,“李都尉休要听信此子谗言!此二人来历不明,身怀诡异力量,方才更是窃取我星陨阁禁地传承,破坏此殿稳定!本座在此,正是为了擒拿此二人,维护此地安宁!”
黑炎长老也阴恻恻地道:“嘿嘿,李都尉,这小子巧舌如簧,他与那丫头身怀重宝,乃是朝廷钦犯!你身为靖夜司都尉,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双方各执一词,让场面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李无言目光锐利,在几人脸上来回扫视,心中快速权衡。星陨阁神秘莫测,幽冥教恶名昭彰,其言不可尽信。而这对男女……尤其是那名叫李逍遥的男子,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亲近感?这感觉让他心烦意乱。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最终落在那座明显气息平和了许多的湮灭巨碑上。无论过程如何,此碑确实比之前稳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非曲直,本都尉自会查明。”李无言冷声道,“此地乃帝国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动。玄弋使者,黑炎,还有你们,”他看向李逍遥和苏月儿,“皆需随本都尉返回靖夜司,接受调查!”
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全部带走!如此一来,既能控制局面,又能慢慢厘清真相。
玄弋眼中寒光一闪,让他去靖夜司?绝无可能!星陨阁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黑炎长老更是脸色难看,去靖夜司等于自投罗网!
李逍遥也是心中一沉。去靖夜司?且不说无言如今状态不明,就算相认,靖夜司内部派系复杂,未必安全,更会耽误寻找其他镇源碑的行程。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玄弋和黑炎暗中积蓄力量,准备拼死一搏或突围之时——
异变再生!
那原本已被星辉之力暂时稳定下来的湮灭巨碑,碑心深处,那被压制下去的外道本源所在,毫无征兆地,猛地透出一缕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恶意的漆黑光芒!
这缕黑光并非攻击,而是……一道讯息!一道充满了诱惑与毁灭的意念,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直接投射到了黑炎长老的识海之中!
黑炎长老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与狂热的光芒!他接收到了……来自幽冥教主的直接谕令!
“撤!”
他毫不犹豫,猛地捏碎了袖中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黑色玉符!
嗡!
一股强烈的空间波动瞬间将他包裹!
“想走?!”李无言反应极快,炽白剑罡瞬间斩出!
然而,那黑色玉符爆发的空间之力极其诡异,竟带着一丝外道本源的特性,炽白剑罡斩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只是让那空间波动紊乱了一瞬!
下一刻,黑炎长老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幽冥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弋也冷哼一声,周身星辉爆闪,化作一道流光,并非冲向殿门,而是直接撞向了殿堂一侧看似坚固的墙壁!那墙壁在他接触的瞬间,竟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出现了一个临时性的空间通道!他身影一闪,便没入其中,通道随即闭合!
这两人,竟都有保命遁走的底牌!
转眼之间,殿内便只剩下李逍遥、苏月儿,以及李无言和他的靖夜司部下。
李无言脸色阴沉,他没想到这两人手段如此诡异,竟能从他和部下的封锁下逃脱。他目光再次转向李逍遥和苏月儿,眼神更加复杂。
李逍遥扶着苏月儿,与李无言默然对视。
兄弟重逢,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名为“遗忘”与“身份”的厚墙。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那座暂时稳定的湮灭巨碑,无声地矗立着,仿佛在诉说着未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