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石城的朝阳,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血腥。城主府方向偶尔传来的零星抵抗声很快平息,标志着这场由靖夜司都尉李无言主导的雷霆清洗,已接近尾声。
驿馆内,气氛却依旧凝重。
李逍遥虽然剧毒已解,性命无虞,但元气大伤,脸色苍白地靠在床头,需要时间慢慢恢复。而苏月儿的情况则更为棘手,她因强行燃烧星辉本源为李逍遥驱毒,透支过度,至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李无言将城中最好的军医和能找到的所有滋补药材都送到了驿馆,但军医对苏月儿这种因损耗“本源”而导致的昏迷束手无策,只能开出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效果甚微。
“哥,月儿姑娘她……”李无言看着床榻上昏迷的苏月儿,眼中充满了愧疚与担忧。若非为了救兄长,她何至于此。
李逍遥虚弱地摇了摇头,握住苏月儿冰凉的手,感受着她体内那几乎枯竭的星辉之力,心中痛惜不已。“星辉本源的损耗,非寻常药石能补。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恢复,或者……找到其他蕴含精纯星辉之力的地方或宝物。”
他抬头看向弟弟,眼神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稳:“赤石城这边,处理得如何了?”
提到正事,李无言神色一正,迅速汇报情况:“赵文渊、钱富及其核心党羽共十七人已全部擒获,关押在驿馆地牢,由我的心腹亲自看守。从城主府搜出的密信和账册证据确凿,足以定他们私通幽冥教、谋害朝廷命官之罪。参与昨夜袭击的影煞残部也已清剿干净。城防暂由我带来的靖夜司弟兄接管,边军系统正在梳理,剔除可疑分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按照哥你之前的提醒,我们重点搜查了城主府的地牢和几处隐秘据点,果然发现了一批被幽冥教邪术控制的百姓,大约有三十余人。他们神智浑噩,状若疯狂,被单独隔离看管着,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李逍遥闻言,眉头紧锁。被幽冥教控制的百姓……这让他想起了之前遭遇的各种诡异情形,幽冥教的手段果然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人也是受害者,尽量安抚,看看能否找到解除控制的办法。”李逍遥叹了口气,“无言,你做得很好,雷厉风行,掌控了局面。”
得到兄长的肯定,李无言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但随即又被忧虑取代:“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朝廷那边……我擅自调动边城守军,扣押城主,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逾越了职权,恐怕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
李逍遥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深邃:“赤石城之事,你据实上奏即可。我们身负修复镇源碑、阻止归墟的使命,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比朝廷的条条框框更重要。当务之急,是确定下一步的去向。”
他看向昏迷的苏月儿,轻声道:“月儿是星辉守碑人,只有她能感应到其他镇源碑节点的具体位置和状况。我们必须等她醒来。”
李无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那枚在赵文渊书房暗格中找到的、与自己贴身玉佩极其相似的黯淡玉佩,递给李逍遥。
“哥,这是我从赵文渊那里找到的,你看……”
李逍遥接过玉佩,入手冰凉,毫无灵气波动,但其样式和材质,确实与无言那枚一般无二!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混沌之力注入其中。
嗡!
那黯淡的玉佩竟然微微一颤,表面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但随即又沉寂下去,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这玉佩……”李逍遥眼中露出思索之色,“似乎与你的那枚同源,但其中的灵性……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抽取或者污染了。”他联想到幽冥教的行为,一个猜测浮上心头,“难道幽冥教收集这种玉佩,另有所图?”
李无言也皱起眉头,摩挲着自己那枚温润的玉佩:“我这枚是醒来时就戴在身上的,也是我失去记忆前唯一的物品。它……似乎能让我心神宁静一些。”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玉佩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许与无言的失忆,甚至与幽冥教的终极目标都有关联。
“先收好,以后或许能找到线索。”李逍遥将玉佩递还给弟弟。
接下来的两天,赤石城在李无言的铁腕治理下迅速恢复了秩序。安民告示张贴出去,揭露了赵文渊等人的罪行,稳定了人心。边军系统经过初步整顿,暂时由一名资历较老、相对可靠的副将代理军务。被解救的百姓也得到了妥善安置,虽然那些被控制的人依旧神智不清,但至少脱离了危险环境。
李无言以靖夜司都尉和平乱功臣的身份,暂时总揽赤石城军政大权,等待着朝廷的进一步旨意。他利用这段时间,全力搜集关于星陨阁、幽冥教以及各种古老传说、遗迹的信息,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
李逍遥则一边调养身体,一边守着苏月儿。他体内的混沌星云在缓慢恢复,新生经脉的韧性远超想象,恢复速度比预想中要快。他时常握着苏月儿的手,低声与她说话,讲述着过去的趣事,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在第三天的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时,苏月儿的睫毛终于再次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月儿!”李逍遥惊喜地低呼。
守在门外的李无言也闻声立刻冲了进来。
苏月儿眼神初时有些茫然,待看到李逍遥关切的脸庞和李无言那松了口气的表情时,记忆渐渐回笼。她虚弱地笑了笑,声音细若游丝:“逍遥哥哥……无言哥哥……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李逍遥柔声道,将她小心地扶起,喂了些温水,“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月儿感受了一下体内,星辉本源依旧枯竭,浑身无力,但那种生命流逝的虚弱感已经消失。“就是没力气……好像……把力气都用光了……”
“傻丫头。”李逍遥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下次不许再这样拼命了。”
李无言也郑重道:“月儿姑娘,救命之恩,无言铭记在心。”
苏月儿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轻摇了摇头。
休息了片刻,缓过些精神,苏月儿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坐直身体,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结印,尝试感应。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丝光亮:“我感应到了……下一个节点……在东南方向……距离很远……那里……似乎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巨大沼泽……气息……很混乱……也很……危险……”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感应到的景象。
“东南方向……巨大沼泽……”李逍遥与李无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意味着他们要离开北疆,深入帝国腹地,甚至可能靠近江南区域。那片被称为“迷雾沼泽”的地域,在各类志怪传说中都是凶险之地。
“月儿,你能确定具体位置吗?”李逍遥问道。
苏月儿摇了摇头,歉然道:“感应很模糊,只能确定大致方向和区域。需要靠近之后,才能精确定位。”
“足够了。”李逍遥握住她的手,“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们等你。”
又过了两日,在药物和李逍遥混沌之力潜移默化的滋养下,苏月儿终于能够下地行走,虽然依旧虚弱,但已无大碍。李逍遥的身体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而朝廷的旨意,也在这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达了赤石城。
旨意中,朝廷肯定了李无言平定赤石城叛乱、清除幽冥教势力的功绩,擢升其为靖夜司指挥佥事(正四品),暂代北疆靖夜司事务。同时,命令他将擒获的一干涉案人员押解进京,听候发落。对于李逍遥和苏月儿,旨意中却语焉不详,只说是“涉案人员”,要求“一并押解回京”。
这旨意,看似褒奖,实则暗藏机锋。擢升官职是明升,暂代事务是实权,但要求押解所有人进京,显然朝廷内部对李逍遥和苏月儿的存在以及赤石城事件的真相,仍有疑虑,或者说,有其他势力不想让他们脱离掌控。
“哥,这旨意……”李无言看向李逍遥,眼神询问。他如今恢复记忆,自然一切都以兄长的意见为主。
李逍遥看着那黄绫旨意,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进京?怕是羊入虎口。星陨阁在朝中未必没有势力,幽冥教的残余也可能兴风作浪。我们不能去。”
他站起身,目光坚定:“准备一下,我们今夜就离开赤石城,前往东南沼泽。”
李无言毫不意外,立刻点头:“好!我去安排!”
是夜,月明星稀。
李无言将赤石城事务暂时移交给了那名可靠的边军副将和老校尉,并留下了详细的文书和部分心腹士兵维持秩序。然后,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与同样收拾妥当的李逍遥、苏月儿,在几名绝对忠诚的亲兵护送下,悄然从驿馆后门离开,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出了已然解除戒严的赤石城。
城外,三匹骏马早已备好。
李无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赤石城,这里是他找回记忆、与兄长重逢的地方,也是他抛弃过往身份、踏上全新征途的起点。
他转过头,看向身旁并辔而立的兄长和苏月儿,眼中再无迷茫,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
“哥,月儿姑娘,我们走吧。”
李逍遥点了点头,苏月儿也展露笑颜。
“驾!”
三人轻叱一声,骏马扬起四蹄,踏着清冷的月光,向着东南方向,那片未知而危险的迷雾沼泽,疾驰而去。
夜风拂面,带着远方沼泽的湿气与神秘。
新的旅程,已然开启。等待他们的,是更加诡谲的迷雾,更加凶险的挑战,以及那隐藏在历史尘埃与灭世危机背后的……终极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