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蚀灵迷雾笼罩的万壑深渊,眼前豁然开朗,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神压抑的苍凉与死寂。
天空是那种仿佛被血与火浸染过无数次后沉淀下来的暗红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大地上,并非想象中的戈壁或平原,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暗红色沙砾、破碎的巨骨以及扭曲的黑色岩石构成的荒原。狂风卷着沙砾,发出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尖啸,风中蕴含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煞气、怨念以及……一种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龙威!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败混合的刺鼻气味,灵气极其稀薄且狂暴,几乎无法被正常吸收利用,反而带着一种侵蚀心神的负面能量。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任何绿色的植物,只有一些如同焦炭般的枯死灌木,以及一些散发着幽幽磷火的诡异苔藓。
这里,就是龙陨荒原。上古时期,真龙一族与圣皇麾下大军最终决战之地,无数强大生灵埋骨于此,经年累月,形成了这片充满死亡与不祥的绝地。
“好可怕的煞气……”苏月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即便有星辉之力护体,她也感到一股冰冷的恶意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进来。她立刻加强了护体星辉,同时手中捏着那枚听雨石,石头上云纹黯淡,显然在此地失去了指引效果。
李无言周身皇道金光流转,将那无形的煞气与怨念隔绝在外,但眉头也紧紧皱起。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对他体内的皇道正气隐隐传来一种排斥与敌意,仿佛在憎恨着这源自圣皇的力量。他必须分出更多心神来维持皇道领域的稳定。
新加入的云璃更是脸色发白,她本就身中蚀魂幽煞,虽然被李逍遥暂时压制,但根基受损,对此地的负面能量抵抗力最弱。她紧握着那柄细剑,剑身嗡鸣,散发出清冷的剑意抵御着外邪,但显然颇为吃力。
唯有李逍遥,神色依旧平静。他周身那混沌领域自然流转,无论是蚀灵迷雾还是这龙陨荒原的煞气怨念,一接触到领域边缘,便被悄然同化、分解,不仅无法侵蚀他分毫,反而那精纯的负面能量和古老的龙族残念,成了混沌星云微弱的补品。他仿佛一个行走的净化器,所过之处,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稍微“干净”了一丝。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那驳杂却磅礴的能量,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龙威煞气,皇道血气,还有各种纠缠不清的怨念……此地能量虽然混乱狂暴,但对混沌之力的修炼,倒是别有一番益处。”
他看向脸色都不太好的三人,心念微动,将混沌领域的范围稍稍扩大,将李无言、苏月儿和云璃也笼罩了进来。
顿时,三人只觉得周身一轻,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心神的煞气怨念被隔绝在外,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多谢前辈(哥)!”三人同时松了口气,向李逍遥投去感激的目光。
“此地不宜久留,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李逍遥目光扫过荒凉死寂的四周,混沌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在他的感知中,这片荒原并非死物,地底深处,无数残破的龙魂与战死者的怨灵在哀嚎、在沉睡,也有一些强大的、扭曲的生物在煞气中诞生、游弋。
他选择了一个煞气相对稀薄、且有几块巨大兽骨可以遮挡风沙的方向,带着三人前行。
荒原之上,举步维艰。暗红色的沙砾柔软而吸附力强,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不少力气。狂风卷起的沙砾打在混沌领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能看到一些半埋在地下的、巨大无比的龙骨,蜿蜒如山脉,有些骨骼上还残留着清晰的刀剑劈砍或法术轰击的痕迹,诉说着当年那场大战的惨烈。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由无数巨大、惨白的兽骨堆积而成的“骨林”。这些兽骨形态各异,显然不属于同一种生物,它们杂乱地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相对可以躲避风沙的区域。
“就在那里暂时休息吧。”李逍遥指向骨林深处一个由几根交叉的巨型肋骨形成的天然骨洞。
四人进入骨洞,洞内空间不大,但足以容纳几人,并且隔绝了外界的狂风与大部分煞气。
李无言和苏月儿立刻盘膝坐下,调息恢复。在这龙陨荒原,维持护体灵光的消耗远比外界要大。云璃也服下一颗丹药,抓紧时间疗伤和稳固被压制的毒性。
李逍遥则站在骨洞口,负手而立,混沌感知仔细地扫描着这片骨林以及更远处的区域。他“看”到地底深处,有无数微弱的光点在游弋,那是残存的龙魂碎片和战士英灵;他也“看”到在数十里外,有一股较为强大的、带着贪婪与暴戾气息的生命体正在活动;更远处,还有一些地方的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似乎隐藏着秘境或裂隙。
“云璃姑娘。”李逍遥忽然开口。
云璃立刻睁开眼睛,恭敬道:“前辈有何吩咐?”
“将你得到的那幅与龙魂晶魄有关的地图拿出来看看。”李逍遥道。
云璃不敢怠慢,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古老的、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的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勾勒出扭曲的山川地貌,中心处标注着一个龙形图案,旁边用古老的文字写着“龙魂栖息之地”。整张地图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龙威与沧桑感。
李逍遥目光扫过地图,又对照着自己混沌感知到的荒原能量分布,手指在地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点了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能量反应与地图标注有所对应,但细节偏差很大。看来这地图年代极为久远,龙陨荒原的地貌早已在煞气和岁月中改变了太多。”
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过,大致方向应该没错。龙魂晶魄这等奇物,必然诞生于龙族怨念与残余龙元最为集中、且经过某种特殊演变的地方。按照能量流动的趋势来看……”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地图边缘,一个靠近荒原中心区域的模糊标记上,“最有可能的区域,是在这个方向。”
那里,正是他之前感知到空间结构不稳定、且隐藏着强大生命体的区域之一。
云璃看着李逍遥手指的方向,美眸中闪过一丝忧色:“前辈,那个方向……据说被称为‘泣血龙巢’,是龙陨荒原中最危险的几个区域之一,不仅有强大的煞灵和变异妖兽,甚至传闻有上古龙魂不灭,化作凶戾的‘龙煞’存在。”
“龙煞?”李无言调息完毕,闻言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那可是由真龙残魂与极致煞气结合形成的恐怖存在,其实力绝非寻常妖兽可比。
苏月儿也结束了调息,轻声道:“而且,幽冥教似乎也在打龙魂晶魄的主意,他们很可能也已经前往那片区域了。”
李逍遥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兴趣:“危险与机遇并存。龙煞……正好可以用来验证一下混沌之力的极限。至于幽冥教……”他眼中寒光一闪,“他们若敢阻拦,灭了便是。”
平淡的语气中,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自信与杀伐决断。
就在这时,李逍遥忽然心有所感,猛地转头望向骨林深处!几乎同时,李无言和苏月儿也察觉到了异常,豁然起身!
只见骨林深处,那堆积如山的惨白骨骸之中,一团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红色煞气缓缓升腾而起!煞气翻滚间,隐约凝聚成一条长达数十丈、残缺不全的巨龙虚影!那龙影双眸空洞,燃烧着血色的火焰,散发出滔天的怨念与毁灭气息,死死地锁定了骨洞中的四人!
强大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降临,远超金丹层次!
“是龙煞!小心!”云璃脸色剧变,失声惊呼。
那暗红龙煞发出一声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搅动无数骨骸,带着毁灭一切的煞气风暴,朝着骨洞悍然扑来!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李逍遥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看着那扑来的龙煞,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直到那龙煞的血色利爪即将触及骨洞的刹那,他才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之中,一缕微弱的、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意境的玄黄之气,悄然浮现。
他并未攻击,只是将那缕玄黄之气,如同馈赠般,轻轻送向了那充满怨念与毁灭的龙煞。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暴戾凶悍、煞气冲天的龙煞,在接触到那缕玄黄之气的瞬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扑击的动作戛然而止!它那空洞燃烧的血色双眸中,竟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一丝追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它环绕着那缕玄黄之气,发出低沉的、如同哭泣般的呜咽,周身的煞气都似乎变得平和了一些。
李逍遥看着这一幕,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他轻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直接响彻在龙煞那残破的灵魂深处:
“悠悠万载,执念何苦?龙魂不灭,亦当归于天地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