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那片蠕动黑暗的瞬间,所有的声音、光线、乃至空间的概念都消失了。
李逍遥仿佛坠入了一个绝对的“无”之领域。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片永恒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连他手中不灭战戟散发的血煞光芒和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流,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仅能照亮自身方寸之地,光芒之外,是令人窒息的纯粹虚无。
但这虚无,并非死寂。
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宏大的“规则”在这片黑暗中流淌。那是“终结”的法则,是万物从“有”归于“无”的最终轨迹的显化。在这里,李逍遥感觉自己对“死”与“寂灭”的感悟被无限放大、清晰。识海中的混沌道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贪婪地吸收、解析着这片黑暗中蕴含的终极奥秘,其上的“归寂”道纹变得愈发清晰、复杂。
同时,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在这片黑暗的核心处缓缓搏动。那意志冰冷、淡漠,不带任何情感,只有最纯粹的“终结”与“吞噬”的本能。这便是“归墟之眼”的核心意志,是归墟力量在此地的具现化源头!
仅仅是其自然散发的波动,就让李逍遥的神魂如同被亿万钧重担压迫,思维都变得迟滞。他毫不怀疑,若非自己刚刚在冥河中领悟了生死混沌之意,对寂灭规则有了一定的适应力,恐怕在进入这里的瞬间,就会被这股意志同化、湮灭,成为这永恒黑暗的一部分。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能与之对抗,至少是暂时立足的依仗!”李逍遥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将混沌感知提升到极限,小心翼翼地向黑暗深处“游”去。
他不敢动用太大的力量,生怕惊醒了那沉睡的巨兽意志。不灭战戟也被他收敛了光芒,仅仅作为感知的延伸和最后的底牌。
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前行,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李逍遥的混沌之力在缓慢消耗,若非混沌道种能不断从周围的“无”中汲取一丝极其微弱的、未被完全同化的基础粒子转化为混沌之气,他早已力竭。
突然,他前方的“黑暗”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并非物质或能量的波动,而是一种……“信息”的残留,一道被冻结在归墟本源中的“印记”!
李逍遥心神一凛,小心地靠近。随着距离拉近,他“看”清了那印记——那是一片极其微小、却复杂到极致的立体符文结构,其风格……与他在外界看到的“守望之核”祭坛以及“观星殿”的符文隐隐相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接近大道本源!这符文结构散发着一种微弱的“抵抗”与“记录”的意蕴,仿佛在归墟彻底吞噬它之前,强行将最后的信息烙印了下来。
是“守望者”联盟留下的?一位至高强者在此地与归墟意志对抗时留下的最后痕迹?
李逍遥凝聚心神,将一丝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符文印记之中。
轰!
一段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画面与信息,冲入了他的识海!
他“看”到,一位周身环绕着三百六十五颗璀璨星辰虚影、仿佛执掌周天星斗的伟岸存在,屹立在这片黑暗的核心,与那无形的归墟意志激烈对抗!星辰崩灭又重生,演化出无穷生机与造化,试图抵挡那无所不在的终结之力。那赫然是“守望者”联盟中,执掌星辰法则的至高领袖之一!
【……归墟非源……乃‘虚灭之主’窃取宇宙终结权柄所化之器……】
【……其意在吞噬万界,汇聚寂灭道韵,助其超脱……】
【……然,物极必反,寂灭之极,或藏一线生机……‘混沌’……乃变数……】
【……后来者……若见吾印……当知……‘初始之火’未熄……‘归墟之眼’深处……藏有……‘逆衍之机’……】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那星辰伟岸的身影最终在无尽的归墟浪潮中黯淡、消散,只留下这道不屈的印记。但这短暂的信息,却让李逍遥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归墟,竟然是“虚灭之主”窃取宇宙权柄创造的“工具”?其目的是为了汇聚寂灭道韵助其超脱?而在这绝对的寂灭深处,竟然藏有一线“逆衍之机”?这与混沌龙皇敖苍提到的“混沌为源,亦为终”隐隐契合!
“逆衍之机……”李逍遥目光灼灼地望向黑暗的更深处。那里,是连那位星辰至高存在都未能触及,却断言藏有生机的地方。是陷阱?还是真正的希望?
他握紧了不灭战戟,感受着其中轩辕破那即便面对绝对绝望亦不屈服的战意,心中做出了决定。
继续深入!去寻找那所谓的“逆衍之机”!
他不再停留,循着那符文印记中残留的、对黑暗深处的一丝微弱指向,更加谨慎地向归墟之眼的更核心区域潜去。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那沉睡的巨兽意志仿佛近在咫尺,每一次搏动都让他的神魂为之颤抖。
……
葬星古域,外围某处破碎的山脉。
空间一阵扭曲波动,随即三道略显狼狈的身影从虚空中跌出,正是通过观星殿短距传送阵离开的李无言、苏月儿和云璃。
三人落地瞬间便迅速结成三角阵型,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荒凉,暗红色的天空,黑色的大地,远处是连绵的、如同巨兽骨骸般的山脉。但与核心区域相比,此地的死寂能量稀薄了许多,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减弱了大半。
“看来传送成功了,我们确实到了外围区域。”李无言稍稍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他感应了一下方向,“距离环形山核心已经很远,但那股令人不安的归墟波动依旧能隐约感觉到。”
苏月儿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仅仅是力量消耗,更是因为接收到的关于虚灭族的信息太过震撼。她抬头望向那永恒暗红的天空,轻声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葬星古域的方法,将消息带出去。诸天万界,对即将到来的大劫还一无所知。”
云璃则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感知着周围的环境:“此地看似平静,但依旧不可大意。葬星古域外围,未必没有危险。”
她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印证。
就在他们准备寻找出路时,一阵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岩石的声音,从侧前方一片巨大的、倾斜插入地面的战舰残骸后方传来。
三人立刻戒备。李无言皇极惊世戟横在身前,苏月儿指尖星辉流转,云璃则悄然隐入了旁边的阴影之中。
片刻后,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拄着一根扭曲的金属拐杖,小心翼翼地从那战舰残骸后探出头来。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或者它)的身躯大部分都被一种暗灰色的、类似岩石或金属的材质覆盖,只有少数部位还残留着干瘪的、毫无血色的皮肤。眼眶深陷,里面没有眼球,只有两点微弱的、如同余烬般的红光在闪烁。他身上穿着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样的衣物,气息微弱而混乱,带着与此地死寂能量同源,却又似乎有细微不同的韵味。
当他的“目光”落在苏月儿身上,尤其是感受到她体内那纯净的星辉之力时,那两点红光猛地跳动了一下,干裂的、覆盖着灰色物质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个沙哑、艰涩,仿佛万年未曾开口的声音:
“星……星辉……是……是‘观星殿’的……传承者?”
此言一出,李无言三人俱是一震!
这个诡异的、半石化的人形生物,竟然认得星辉之力,还知道“观星殿”?!
苏月儿上前一步,谨慎地问道:“你是谁?为何会认得星辉之力和观星殿?”
那佝偻身影似乎激动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他努力挺直了些许腰背,用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希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我是‘守望军团’……第七兵团……后勤序列……编号戊三七九……你们可以叫我……‘石痕’……”
“我……我们……是‘葬星遗民’……在那场最终浩劫中……被归墟死气侵蚀……却又侥幸未死……苟延残喘至今……”
“等待了……万古……终于……终于又见到了……来自‘观星殿’的……星辉……”
“传承者……请……请救救我们……救救……这最后的……‘火种’……”
自称“石痕”的遗民,那两点红芒中,竟流淌下了两行浑浊的、如同熔岩般的液体,那是……眼泪?
李无言、苏月儿和云璃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他们没想到,在这片被视为绝对死地的葬星古域,竟然还存在着上古“守望军团”的幸存者,尽管他们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葬星遗民”,或许掌握着更多关于上古之战、关于虚灭族、乃至关于离开此地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