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透了。
省城被这片黑完完全全的吞了下去。
省委大院。
主楼。
苏振邦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大秘刘明跟了他很多年。
此刻，他就垂着手，一动不动的站在红木办公桌前。
苏振邦没看他。
他手里捏着一支派克金笔，开口的嗓音像是冰碴子在地上刮。
“王建国这条狗。”
“养了二十年。”
“没用了。”
刘明低着头，眼皮都没动一下。
“不但没用，还想咬主人，这种狗，留不得。”
苏振邦把笔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
“他病了，身体不好，得换个地方养养，我听说城郊那栋温泉别墅不错，清净。”
刘明还是没出声。
苏振邦抬起眼，目光扫过刘明的脸。
“有些病，治不好的，拖久了，对谁都没好处。”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阴沉。
“三天后的晚上，让他睡个好觉，永远别再醒。”
“是，老板。”
刘明终于开口，声音平的听不出一点波澜。
他从苏振邦手里接过一张便签。
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做的干净点，我不希望听见任何杂音。”
苏振邦挥了挥手，赶苍蝇一样。
刘明弓着腰退出去，门一关上，他腰杆瞬间挺直，面无表情。
他坐进自己的黑色奥迪A6。
没动。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便签，只扫了一眼，就用一种近乎刻板的动作，将它撕的粉碎。
车窗摇下。
他任由晚风把那些碎纸屑吹进车里。
做完这些，他才发动汽车，车子安静的滑进夜色里。
他认为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但他不知道，就在他将碎纸丢弃的那一刻，远处一栋高楼的顶层，一个高倍望远镜的镜头，正锁死在他车里。
……
半小时后。
城里一家顶级的私人会所。
刘明把车钥匙甩给门口的泊车小弟，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那个泊车小弟是豹哥手下最机灵的，外号猴子。
他堆着一脸的笑，麻利的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
车一停稳，他马上确认周围没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微型手持吸尘器钻进车里，把那些被刘明扔在角落的碎纸屑，一片不落的全吸了进去。
五分钟后。
这些写着“行刑令”的碎屑，被送到了王雅的技术中心。
“哟，苏老板这是跟咱们玩拼图游戏呢？”
王雅一身黑色蕾丝睡裙，光着脚斜在沙发上，修长的腿随意的交叠着。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被放大了几百倍的碎纸片，嘴唇微微翘起。
她身后那群从华尔街高薪挖来的技术员，正对着虚拟操作台上的碎片进行三维扫描和智能拼接。
“滴。”
不到十分钟，电脑响了。
屏幕上，一张被还原的便签图片清清楚楚的摆在那。
云山路9号，周五，23:00。
王雅拿起手机，拨了秦川的号，声音慵懒。
“我的秦大官人，你家姐姐把拼图拼好啦，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呀？”
“什么图？”
秦川的声音很平。
“一幅送葬图。”
王雅痴痴的笑起来，睡裙的吊带从肩膀上滑下来，她也懒的管。
“苏振邦的行刑令，时间地点，一清二楚，看来，他竟然是真不打算让他那位财神爷，看到后天的太阳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王雅甚至能听见秦川手指敲桌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姐姐的效率，总是让人惊喜。”
秦川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笑。
“这份大礼，我收下了。”
“光用嘴收可不行。”
王雅用脚趾勾起一杯红酒，轻轻的晃。
“姐姐可是动用了最贵的团队，成本很高的，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等这出戏唱完，我亲自过去，让你好好的检查检查我的成本够不够。”
秦川的声音压低了，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还差不多。”
王雅满意的喝了口红酒。
“哪……接下来怎么唱？直接把消息捅给王建国，让他跑路？”
“不。”
秦川的声音冷了下去。
“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的，不是让他跑。”
“是让他，对我感恩戴德。”
……
省委改革办，常务副主任办公室。
秦川挂了电话，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他把别墅的地址和建筑图纸，用加密邮件发给了杀手张猛。
邮件最后只有一句话。
周五晚上，提前潜入，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杀人，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王建国。
发送。
删除。
所有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门被敲响。
“进。”
柳眉端着热茶进来。
一杯刚泡好的。
她今天穿的米白色羊绒衫很紧，深色包臀裙把下半身绷出一条弧线。
她走过来，步履轻缓。
“秦副秘书长，您的茶。”
茶杯放下。
她身体往前凑的很近，淡淡的香水味飘散过来。
秦川的视线从她鼓囊囊的胸口扫过，落在那张有点发红的脸上。
柳眉被他看的浑身一跳，不自觉的把胸口挺的更高了，声音也软了下来。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
秦川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只是觉得，这天，要变了。”
他的话里有话。
柳眉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她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出手了。
每一次出手，整个东海省都得抖三抖。
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又让她兴奋的发抖。
“对了。”
秦川好像刚想起来。
“你以改革办的名义，联系一家安保公司，就说为了保障退休干部的安全，要去给云山路9号的别墅，免费升级一下安防系统。”
柳眉脑子嗡的一下。
云山路9号？
那不是……
她不敢多问，立刻低头。
“是，我马上去办。”
看着柳眉扭着腰走出去的背影，秦川的嘴角扯动了一下。
这颗棋子，落对了地方。
……
周五，深夜。
暴雨说来就来。
豆大的雨点疯了一样的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响。
天幕被一道道惨白的闪电撕开，雷声震的人耳朵发麻。
云山路9号别墅，在风雨里飘摇。
主卧。
王建国躺在床上，没什么动静。
他不知道，那家“好心”给他免费升级安防系统的公司，已经在别墅的每个角落都装了针孔摄像头。
他更不知道，别墅外的黑暗里，两拨人马已经悄然就位。
一拨，是苏振邦派来的死神。
另一拨，是秦川派来的“天使”。
百里之外。
省城市中心，一间高档公寓的客厅里。
秦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面前巨大的液晶屏被分成了十几个格子。
每个格子里，都是别墅内的一个实时画面。
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神情悠闲，等着开场。
屏幕上，他能看见王建国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睡脸。
他也能看见，别墅外，两个穿电力公司制服的男人，借着雷声的掩护，剪断了别墅的电网。
他甚至还能看见，别墅二楼的一个杂物间里，张猛和他的团队，早就在那潜伏着，每个人的眼神都冒着绿光。
秦川轻轻的晃动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条线。
他把杯中酒喝干，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画面上。
那两个假电工戴上了夜视仪，翻过院墙，正悄无声息的朝着主卧摸过去。
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