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冬雨敲打着书房的落地窗，噼啪作响。
房间里一片寂静。
秦川僵硬的站在那里，浑身冰冷。
空气里还留着威士忌的香味，却驱散不了他心头的寒意。
他死死的盯着加密笔记本的屏幕，那几行简短的文字，让他心头一紧，难以呼吸。
【东海失利，赵家已动。】
【目标非你，是你钱袋。】
【釜底抽薪，好自为之。】
“赵家……京城赵家……”
秦川的嘴唇无意识的翕动着，这两个字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
他不是初入官场的愣头青，很清楚“京城赵家”这四个字，在整个华夏的权力版图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站在权力顶点的门阀之一。
其家族成员遍布军、政、商三界，能量之大，甚至可以影响联邦高层的决策。
那是一股他目前，乃至他的盟友陈岩、高天明，都完全无法抗衡的力量。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动我？”秦川失神的喃喃自语，脸色惨白，“我一个江州的小角色，哪里碍着他们的路了？”
“不对！”
震惊过后，他立刻开始思考，试图从这冰冷的十二个字里，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定了邮件中的那句话——
目标非你，是你钱袋！
“我的钱袋子……”秦川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在书房里焦躁的来回踱步，试图理清所有的线索。
“是王雅的盘龙资本？不可能！”他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盘龙资本的根基在海外，架构复杂，赵家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太可能在他们刚刚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去轻易招惹一个背景同样神秘的过江龙。这不符合他们的行事逻辑。”
“是刚刚成立的五百亿城市发展基金？有可能，但也不完全对！”他再次摇头，“这支基金是我和高天明深度捆绑的，高天明背后站着省长。赵家如果想悄无声息的吞下这笔钱，等于是在打整个江州市，乃至东海省政府的脸。动静太大，得不偿失。”
“那到底……到底是什么？！”
秦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感到一阵无力。
对方的层级太高，高到他连对方为什么要出招，会从哪里出招，都完全摸不清楚。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他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在对方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对方甚至能悄无声息的将他抹除。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秦川反复念着这四个字，双眼通红。
父亲的警告，从来不会没有缘由。
这四个字，一定是解开危机的关键！
什么才是他秦川的釜底之薪？什么才是他所有计划的根基？
猛然间，一个他几乎忽略，但却至关重要的东西，清晰的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笔由联邦发展规划署直接批复，由他亲自向周良宇书记立下军令状，陈岩副省长在省里力保，才好不容易争取下来的……
总额高达一百亿的“联邦级数字经济产业园专项扶持基金”！
这，才是他所有计划的真正根基！
这笔钱，不仅代表着巨额的资金，更代表着来自联邦高层对他“秦川速度”和高新区模式的认可，是一种政治上的背书！
一旦这笔钱被卡住……
秦川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到之后的情景。
高新区所有在建的二期、三期项目，将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瞬间停摆，沦为一片巨大的烂尾工程。
他亲手打造的“秦川速度”，将一夜之间，变成贻笑大方的“秦川大跃进”。
他本人，也将从一个万众瞩目的改革先锋，瞬间沦为一个好大喜功、造成国有资产重大损失的罪人！
到那个时候，根本不需要赵家再出手，省里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保守派，那些被他打压过的本土旧势力，会立刻蜂拥而上，将他撕得粉身碎骨！
好狠！
好一招釜底抽薪！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喉咙发紧，几乎无法呼吸。
“不！我不能就这么输了！”
恐惧过后，秦川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狠劲。
他猛地扑回那台加密笔记本电脑前，双手紧握，青筋凸起。
他要确认自己的猜想！
他要看清，这把来自京城的刀，到底是从谁的手里，捅向了自己！
“启动，【人心之镜】！”
他对着电脑，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
眼前，淡蓝色的虚拟光幕再次展开。
“危机推演启动！”
“关键词输入——”
秦川用颤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下了那几个让他遍体生寒的词。
【京城赵家】
【釜底抽薪】
【联邦发展规划署】
“用最高权限，推演最大的威胁！”他咬着牙，下达了指令。
“嗡——”
【人心之镜】系统全力运转，
大量数据流在屏幕上快速闪过。
无数头像和关系网交织成一幅覆盖华夏高层的权力图谱，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推演都更复杂。
在这张巨大的网络中，代表京城赵家的那个红色光点格外耀眼，延伸出的红线几乎覆盖了整个版图。
而代表他秦川的蓝色光点，则显得微不足道。
很快，系统锁定了目标！
一条清晰的逻辑链从代表赵家的红点延伸出来，穿过无数节点，最终精准的刺向了秦川！
【危机锁定：联邦级数字经济产业园专项扶持基金】
【威胁等级：SSS级（致命）】
【危机描述：该笔基金由联邦发展规划署直接下拨，对江州高新区未来三年所有重大项目的启动，具有决定性作用。一旦该基金被冻结或取消，宿主当前所有布局将即刻崩盘。】
果然是它！
秦川的心脏狂跳，他死死的盯着屏幕，追问着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继续深挖！”
“给我找出，这笔基金的最终审批流程和关键负责人！”
“是！”
【人心之镜】的运算能力被催动到极致，一道道数据流开始向着逻辑链的末端，那个名为“联邦发展规划署”的节点汇集，并开始对其进行深度解构分析。
一秒……
两秒……
三秒……
秦川屏息等待，这短短的几秒钟却显得无比漫长。
终于，强光闪过，一张个人信息卡浮现在屏幕中央。
那是一张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约莫六十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严肃，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而在照片下方，几行简单的个人信息，却让秦川浑身发冷，呆在原地。
【姓名】：张伯仁
【职位】：华夏联邦发展规划署，副署长。（分管全国范围内的重大新兴产业项目审批）
【核心社会关系】：京城赵家老爷子，赵卫国的门生故吏。
【关系详情】：三十年前，由时任京州市委书记的赵卫国同志，从基层单位破格提拔，并一路扶持。其长子，现与赵家三代嫡长孙赵安邦，共同控股一家在纳斯达克上市的科技公司……
看到这里，秦川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都串联了起来。
攻击，精准、致命！
而且，是来自一个他目前，乃至他的所有盟友，都完全无法触及的层面！
省委的陈岩也好，市里的高天明也罢，他们在东海省这片地界上，或许能呼风唤雨。
但在一位手握全国产业项目生杀大权的联邦副署长面前，他们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这位副署长，还是京城赵家安插在联邦核心部门，最忠诚的门生。
这就是降维打击。
这就是顶级门阀真正的力量。
他们甚至不需要亲自下场，只需要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你在地方上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瞬间灰飞烟灭。
你连对手是谁，都看不清楚。
秦川无力地坐在地板上，脑中一片茫然。
他知道，自己输了。
这一次，是真的，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
“嗡……嗡……”
就在这时，那部黑色的加密电话，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苏晚晴的名字。
秦川失神的看着那个名字，鬼使神差的，按下了接听键。
“秦川？你还没睡？”电话那头，传来苏晚晴清冷但带着关切的声音，“我刚听说京城那边有些风声，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有影响……你没事吧？”
秦川没有回答。
他只是握着冰冷的电话，听着女人在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了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兰花香气，想起了她被自己拥在怀里时，身体微微的轻颤，想起了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因为自己而泛起的担忧和柔情……
一想到这一切，都有可能因为这场他无力抵抗的麻烦而离自己远去，秦川的心一阵刺痛，几乎喘不过气。
“秦川？你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苏晚晴，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
秦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晚晴，我问你个事。”他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自己。
“……你说。”
“联邦发展规划署的张伯仁副署长……你在京城，有听说过这个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苏晚晴那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才缓缓传来，语气里透着不安。
“秦川……你……你怎么会招惹到他？”
“他……是赵家的人。是我们苏家……在京城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这句话，让秦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