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秦川作为新任常务副市长的第一次协调会，在市政府一号会议室召开。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老城改造项目。
会议桌旁，坐着城建局、国土局、财政局、档案局等十几个部门的一把手。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热茶，但没几个人碰。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压抑，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没人说话。
上午九点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秦川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神色平静的走了进来。他身后，秘书孟瑶抱着一摞文件跟了上来。
“秦市长好。”
“秦市长。”
秦川一进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的打着招呼。
“各位都坐吧。”
秦川的声音不大。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平静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这个年纪，在场的都是比他资历更深的老官僚，但没人敢出声。
“今天请大家来，只为一件事。”秦川没有废话，单手在桌上轻轻一敲，直接切入主题，“老城改造。”
“这个项目，拖了十五年，也就烂了十五年，成了江州一个谁也解决不了的大麻烦。”
“市委和贺书记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在座各位的信任。”
他的目光锐利，一一扫过面前这些部门的一把手，最后定格在城建局那位头发花白、眼袋浮肿的局长老陈身上。
“昨天我立下了军令状，百日为期。”
“所以，我没有时间和大家在这里磨嘴皮子，打太极。”
秦川的语气突然强硬起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里一紧。
“我现在宣布，成立江州市老城改造项目专项工作组，由我本人担任组长。”
“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二十四小时之内，所有相关部门，必须将过去十五年，所有和老城改造项目相关的资料，比如历史卷宗、会议纪要、财务报告和合同图纸，一份不少的，全部移交到专项工作组！”
“有问题吗？”
这番话让整个会议室瞬间一片寂静。
在场的都是官场的老手，谁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秦副市长，一上来就这么直接，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短暂的安静后，坐在对面的城建局老陈局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慢悠悠的开口了：“秦市长……您看，这个时间上，是不是太紧了点？我们当然是支持您的工作，但那些可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资料了，堆在档案室里都积了灰。这要一下子全找出来，难度……确实有点大啊。”
他这话一出口，立刻有其他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附和。
“是啊是啊，秦市长，陈局长说得对，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
“秦市长，我们国土局这边当年为了配合城建，很多规划图纸的原件，早就移交给他们了，我们这只有些不全的复印件……”
“我们财政局这边更是啊，当年的专项拨款，我们是按规定下拨的，但具体的款项怎么花的，每一笔账是怎么走的，这些审计资料最后可都统一进了市档案局的库房，我们想查也查不到……”
国土局长摊了摊手，财政局那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局长刘媚也一脸为难的附和着。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互相推诿。
不过几分钟，他们就把责任都推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部门。
——江州市档案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落在了档案局局长张建生的身上。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瘦小，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懦弱。
被这么多人盯着，张建生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汗珠，脸色也变得煞白。
“张局长。”
就在这时，秦川平静的声音响起。
张建生浑身一颤，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太过紧张，甚至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裤子，让他“哎哟”叫了一声，更显得狼狈。
“秦……秦市长……我……”张建生支支吾吾，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
“不用紧张。”秦川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语气却很温和，“张局长，现在球都到你脚下了。大家都说，所有的核心资料，最后都到了你们档案局。”
“那么，我想听听你的说法。那些卷宗，到底还在不在？”
这个问题，让张建生嘴唇哆嗦着，眼神飘忽不定，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他的笑话。尤其是本土派的几位干部，脸上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在一片寂静中，张建生支吾了半天，最后带着哭腔，说出了那个大家心里都有数的答案。
“秦市长……各位领导……”
“不是我们不想配合工作……但是……”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起来。
“实在是那些卷宗，都没了。”
“什么？”秦川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是……是这样的！”张建生像是怕秦川不信，连忙解释起来，语速很快，“我们档案局的库房条件，大家是知道的，一直不太好……三年前，对，就是三年前发大水的那个夏天，我们那栋老楼的三号库房，顶棚的防水层老化，意外漏水了……”
“那场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等我们第二天发现的时候，整个库房都快被淹了！好多历史资料，都被水泡了……”
他说着，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用袖子擦着眼睛，声音哽咽。
“我们抢救了三天三夜，但还是晚了一步。很不巧……”
张建生抬起那张哭丧着的脸，看着秦川，一字一顿，大声说道：
“——那次意外，正好就把十年前，所有关于老城改造项目的核心财务卷宗和拆迁协议，全都给泡烂了。”
“纸都化成泥了，一个字都看不清。这真是天灾，我们也没办法。”
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
意外？
漏水？
正好泡烂了最重要的那批资料？
台下，那些本土派的干部再也憋不住，一个个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在强忍着笑意。
他们看向秦川，眼神带着些看好戏的意思。
怎么样，秦副市长？
现在人证没了，物证也没了，所有线索都被一场天灾抹得干干净净。
我们倒要看看，你这个外来户，怎么在这局面下查出什么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川会发火的时候，他却笑了。
秦川没有生气，反而靠在椅背上，笑了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还在表演、哭诉自己失职的档案局局长。
“叮——”
在秦川的脑海中，【人心之镜】悄然启动！
张建生的身影在他的视野里瞬间变得透明，一行行数据流快速刷新。
但在他眼中，这位局长头顶上没有出现贪婪或推诿的数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猩红色。
【姓名：张建生】
【职位：江州市档案局局长】
【当前最强烈欲望：活下去，保护家人。】
【警告！检测到极度恐惧情绪！目标正处于崩溃边缘！】
【致命恐惧（血红色高亮显示）：一旦在任何场合，透露出当年卷宗失踪的真相，自己远在乡下的妻儿老小，将被黄家信守承诺，在一周之内，全部死于意外，尸骨无存。】
血红色的字体，让秦川瞳孔一缩。
他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原来如此。
这不是官僚的懒政，不是利益集团的搪塞。
这他妈的，是用人命筑起来的一道墙。
黄家……
秦川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嗒。”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