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永恒冻土深处。
这里的风如同裹挟着冰刃,呼啸着刮过无垠的冰原,卷起漫天雪沫。
在一座由万年不化玄冰自然形成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狰狞的冰谷深处,冰蛮王那如同巨熊般的庞大身躯,正盘坐在一块巨大的冰核之上,吞吐着此地独有的极寒煞气。
他周身蒸腾着白色的寒气,肌肉虬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甲,每一次呼吸都引动着周遭冰层发出细微的嗡鸣。
与蛮神拓跋苍一战,虽未分胜负,却也让他见识了这位当代北原守护者的坚韧与图腾之力的玄妙,双方暂时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与对峙。
就在这时,冰谷内的光线陡然一暗。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暗”。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裁定万物终结意味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弥漫了整个冰谷。
冰蛮王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纯粹血色与疯狂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警惕与凝重。他庞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冰甲摩擦,发出咔嚓声响。
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笼罩在玄色暗纹长袍中、面容隐藏在兜帽迷雾下的身影,缓缓凝聚。
元冥尊主,亲临!
“冰蛮王。”
一个冰冷古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冰蛮王的神魂深处响起,仿佛无视了肉身的阻隔。
“久仰。”
冰蛮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音如同闷雷滚动:
“你是谁?闯入我的领地,意欲何为?”
他能感觉到,来者的实力深不可测,其气息之诡异,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甚至比那个蛮神拓跋苍还要令人心悸。
“本尊,元冥。”
玄袍身影的声音平淡无波,“执掌‘天命’,观测众生轨迹。今日前来,是予你一份机缘,亦是予北原一份未来。”
“天命?机缘?”冰蛮王嗤笑一声,血色瞳孔中满是桀骜。“本王不信天命,只信拳头!”
“拳头,亦是天命的一部分。”元冥尊主并不动怒,只是缓缓道:
“如今纪元更迭,群雄并起。南疆金尸王已一统诸部,兵锋直指中原。圣曜王朝内忧外患,气运动荡。此乃千古未有之变局,亦是北原崛起之良机。”
他顿了顿,那迷雾后的目光似乎“看”穿了冰蛮王的心思:
“你与拓跋苍之争,不过是北原内部的意气之争。若北原始终分裂,在这大势洪流之中,终将沦为他人附庸,或被他方势力蚕食鲸吞。”
冰蛮王沉默了片刻,粗声问道:
“那你待如何?”
“很简单。”元冥尊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
“加入‘天命者’,与本尊共图大业。事成之后,这广袤北原,乃至更遥远的苦寒之地,皆可由你统御,成为真正的北境之王。‘天命者’要的,并非这片苦寒之地,而是整个天下的……新秩序。”
冰蛮王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缩。
统御整个北原,乃至更广阔的疆域,这正是他苏醒后最大的野望!
元冥尊主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他巨大的头颅低垂,似乎在权衡利弊,那血色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沉闷地说道:
“听起来不错。但,空口无凭。”
“本尊之言,便是凭证。”元冥尊主周身迷雾微微涌动。
“你若应允,便是‘天命者’在北原的代言人,可获得组织的资源与支持,助你尽快突破,彻底压过拓跋苍。届时,整合北原,易如反掌。”
冰蛮王再次沉默,巨大的爪子无意识地刮擦着身下的冰核,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臣服”之色,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好!本王答应你!愿遵‘天命’指引!”
元冥尊主那迷雾后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无人能见的弧度。
“善。具体事宜,自有使者与你联络。”
话音落下,那玄袍身影便如同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扭曲的虚空,消失不见。
那笼罩冰谷的冰冷死寂威压,也随之散去。
冰谷内,重归只有风雪的呼啸。
冰蛮王那“臣服”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狡黠。
他巨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混杂着冰屑的白气。
“天命?代言人?哼,不过是把本王当枪使!”
他低声咆哮,声音中充满了不屑,“想让我北原儿郎为你冲锋陷阵,做那争夺天下的炮灰?做梦!”
他庞大的身躯转向某个方向,那是蛮神拓跋苍通常活动的区域。
“拓跋苍……”
冰蛮王眼中血色光芒闪烁,“这‘天命者’所图非小,其势汹汹,绝非善类。单凭你我任何一方,恐怕都难以抗衡。”
他沉吟片刻,猛地一跺脚,震得整个冰谷嗡嗡作响。
“看来,这北原的王座之争,得先放一放了。”
说罢,他周身寒气爆发,化作一道狂暴的冰风暴,毫不犹豫地朝着拓跋苍所在的冰川之巅方向疾驰而去。
有些事,关起门来是内部矛盾。
但当外敌携带着足以倾覆整个家园的威胁降临时,内部的鬣狗,也知道该暂时联合起来,先对付外来的猛虎。
元冥尊主自以为得计的“拉拢”,却意外地促成了北原两大巨头百年来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背地里的合纵。
而这微妙的变化,是否会成为未来搅动天下棋局的一步闲棋,尚未可知。
冥域深处,元冥尊主面前那幅能量舆图上,代表着冰蛮王的光点,已然打上了属于“天命者”的淡淡印记。
他漠然地看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只是那光点之下,悄然涌动的暗流,他似乎并未完全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