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冰谷,风雪不知何时已悄然恢复,呜咽着卷过狼藉的战场,试图掩盖那绝顶交锋留下的恐怖痕迹。
元冥尊主半跪于冰冷的雪地中,玄袍破碎,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嘴角不断溢出的暗金色血液在纯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依旧静立、仿佛从未动过的灰袍身影,眼中充满了屈辱、骇然,以及一丝深藏的不甘。
【冥域】被强行轰爆,带来的反噬是毁灭性的。
这不仅仅是他苦修万载的本源领域,更与他自身大道紧密相连。领域破碎,等同于道基受创!
“咳咳……”
他又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血液,感受着体内那如同蛛网般蔓延、不断侵蚀着他生机的诡异力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
“若非……若非本尊旧伤未愈……岂容你如此嚣张!”元冥尊主在心中疯狂嘶吼。
他所说的旧伤,乃是道伤!
是近百年前,他从黑天魔尊与九幽妖皇那两位恐怖存在手中,强行盗取“天命石”时,被两人含怒联手一击的余波所伤!
那两位,皆是与他同处绝顶之境,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古老强大的存在。
他们留下的道伤,极其顽固难缠,至今仍未完全愈合,一直潜伏在他大道本源深处,隐隐制约着他的实力发挥。
若非这道伤牵扯了他部分心神与力量,让他无法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十成战力。
方才那一战,即便对方那“三域融合”诡异莫测,他也自信至少能拼个五五之数,绝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毫无还手之力地被碾压、暴虐至此!
至少,他能稳住阵脚,不至于连领域都被对方一击而溃!
全盛时期,他元冥尊主,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然而,现实没有如果。
败了就是败了。
哑巴张平静地看着气息紊乱、眼中充满不甘的元冥尊主,那浑浊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看透他体内那隐晦而顽固的道伤。
但他并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继续出手的意图。
元冥尊主感受到对方那淡漠的目光,心头警兆狂鸣!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今日恐怕真要陨落于此!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一股狠厉之色从元冥尊主眼中闪过。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
“老怪物!今日之赐,本尊记下了!他日必百倍奉还!”
他怒吼一声,双手猛地按向自己那已然破碎、但尚未完全消散的【冥域】残骸!
同时,体内那原本就因反噬而狂暴的力量,连同那道伤都被他强行引动,如同点燃了一个不稳定的火药桶!
“冥域……爆!!”
轰隆隆——!!!
一声远超之前的恐怖巨响,猛然在这北原冰谷中炸开!
元冥尊主竟然选择了自爆他那残存的领域核心!
一位绝顶强者不惜代价自爆领域,其产生的毁灭性能量是何等恐怖?
刹那间,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光热的漆黑能量球以他为中心急速膨胀,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冰雪瞬间汽化,下方的冰川大地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抹去!狂暴的能量乱流席卷四方,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回归混沌!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但元冥尊主精于算计,早有准备。
他在引爆领域的瞬间,已然燃烧部分本源,施展出了压箱底的遁术——【冥骸遁空大法】!
他的身形在爆炸的核心处变得虚幻扭曲,仿佛要融入那破碎的虚空乱流之中。
面对这足以重创甚至击杀同阶的领域自爆,哑巴张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了然?
他并没有出手阻止,也没有试图硬抗那毁灭性的爆炸。
他只是再次抬起了那干枯的手掌,对着那急速膨胀的漆黑能量球,如同抚平画卷上的褶皱般,轻轻向下一按。
一股无形却至高无上的力量降临。
那足以毁灭万物的爆炸能量,在触及这股力量时,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约束、压缩。
其恐怖的破坏力被局限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最终化作一团剧烈闪烁后,缓缓平息的能量乱流,并未能真正肆虐开来。
而借此机会,元冥尊主的身影已然彻底消失在破碎的虚空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迅速消散的冥骸气息。
哑巴张收回手掌,望着元冥尊主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他那浑浊的眼中,有无数星辰轨迹与命运丝线飞速流转、推演。
片刻后,他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天机显示,此人命不该绝于此。他今日可以败他,可以伤他,甚至可以毁他道基,但……杀不了他。
并非实力不足,而是冥冥中的定数使然。此人身负巨大因果,牵扯极广,其终结之局,早已注定,但执刀者,并非他哑巴张。
总有人,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了结这段因果。
但那个人,不是自己。
既然天机如此,他便不再强求。他行事,向来顺天应人,遵循冥冥中的轨迹。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因为绝顶大战余波而吓得抱头蹲在冰窟窿旁、瑟瑟发抖的白色身影——季书。
哑巴张一步踏出,如同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季书身边。
季书感觉到有人靠近,吓得一个激灵,抬头见是哑巴张,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舅……舅公……您老人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刚才真是太帅了!那个穿黑衣服的家伙简直不堪一击……”
哑巴张根本不理他的马屁,直接伸出干枯的手,如同拎小鸡一般,揪住了季书的后衣领。
“哎哟!舅公轻点!轻点!我自己能走!”季书哇哇乱叫。
哑巴张面无表情,拎着不断扑腾的季书,一步迈出,身影便如同融入风雪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北原冰谷之中。
只留下那片被绝顶之力肆虐过、满目疮痍的冰川,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涟漪,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战斗。
道伤隐遁,元冥尊主负伤远遁,埋下来日复仇的种子;
天机定数,哑巴张飘然离去,恪守着命运的轨迹。
而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季书,则再次被他那深不可测的舅公拎回去“教育”了。
这片北原之地,重归死寂,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