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与赵志敬先在城东与城北交界的三条巷弄里选好了伏击点——这里一边连着热闹的市集,一边通着荒僻的废院,中间还藏着预先挖好的三个粪坑,正好能形成合围之势。
赵志敬留在原地,将粪坑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又用树枝做了些伪装,确保二人踩上去时毫无察觉;尹志平则换上一身粗布短打,头戴斗笠,将面容遮去大半,活脱脱一副城郊农户的模样。
他提着半筐破损的陶碗,慢悠悠往东城市集走去。刚走到街角,便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人穿着灰布长衫,腰间却别着根缠着黑布的短棒,正是潇湘子;另一人扮成货郎,挑着的空担子晃悠悠的,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玉扳指却藏不住,分明是尹克西。
二人正鬼鬼祟祟地盯着街边的茶摊,似乎在打听消息,虽刻意压低了声线,却依旧难掩身上的阴鸷气息。
尹志平心中一喜,故意将手中的陶碗“哗啦”一声摔碎了两只,又装作慌乱的模样去捡。潇湘子与尹克西果然被动静吸引,目光扫过来时,尹志平故意露了半个侧脸,然后惊慌失措的逃跑。
“这小子有问题!”尹克西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潇湘子也握紧了腰间的哭丧棒,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朝尹志平追来。
市集里人来人往,挑着货担的小贩、牵着孩童的妇人挤在街头,他们不怕误伤百姓却怕暴露身份,不敢用轻功,只能在人群中挤着追赶,尹克西非常聪明,口中还假意喊着:“小子,偷了东西还想跑!”
尹志平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脚下却极有章法,专挑狭窄的巷弄钻。他来时已经探查过,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左转右绕间,很快便将二人引向了伏击点。
潇湘子与尹克西追进废院,却不见了尹志平的踪影。眼前只有三条岔路,每条路都堆着断木杂草,空气中隐约飘着一股臭味。二人面面相觑,只能分开乱转,全然没注意到脚下的地面比别处松软几分,更没察觉断墙后,尹志平正对着赵志敬比了个“准备”的手势。
赵志敬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默念蛊咒。他的指尖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一股无形的气息扩散开来,朝着粪坑周围的苍蝇而去。不多时,嗡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数不清的苍蝇聚集而来,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令人头皮发麻。
赵志敬指尖一引,苍蝇群便如黑云般朝着粪坑飞去,片刻后再飞出来时,每一只苍蝇身上都沾着黄色的污秽,散发着刺鼻的臭味,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与此同时,尹志平与赵志敬迅速换上霍都与达尔巴的衣衫,又用炭灰在脸上涂抹了几下,改变了容貌的轮廓。
尹志平本就身形瘦高,穿上锦袍后,倒有几分霍都的傲慢气度;赵志敬则尽量挺直腰杆,模仿着达尔巴的走路姿势,虽依旧有些差距,却也能蒙混过关。
潇湘子与尹克西没有找到那个形迹可疑的人,正快步前行。尹克西把玩着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那扳指色泽温润,在晨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皱着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你看刚刚那小子的背影,是不是有点眼熟?我怎么感觉有点像霍都?”
潇湘子说道:“那小子看着傲慢,倒还有些小聪明,如今金轮法王离开了,他或许会留在这里和咱们抢功劳。”
尹克西用帕子捂着鼻子,语气里满是烦躁:“若真是霍都那小子,定是金轮法王临走前暗中吩咐了什么,故意让他跟咱们抢功!你说咱们这趟来襄阳,本是为了擒郭靖、立大功,结果郭靖躲得不见踪影,倒要跟个毛头小子争郭芙这丫头,实在晦气!”
潇湘子握着哭丧棒的手紧了紧,棒身黑布摩擦着发出沙沙声:“争也得争。忽必烈大汗只看结果,咱们找不到那个刚出生的婴儿,就只能找郭芙了。”
尹克西眼神扫过周围的断墙,“我倒觉得,那丫头十有八九藏在北边那座破庙里。”
潇湘子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你想啊,”尹克西指尖敲了敲玉扳指,“郭芙是郭大侠的千金,娇生惯养了十几年,让她挤在脏兮兮的民房里,她定然忍不了。但那破庙虽旧,只要扫扫灰尘、铺些干草,倒也干净,关键是偏僻,没人会去打扰——这不正是她这种大小姐会选的藏身地?”
潇湘子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咱们这就过去看看,若真能找到郭芙,也算没白忙活。”
断墙的阴影将尹志平的身形完全藏住,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潇湘子与尹克西的背影,呼吸压得极轻。
他虽不知二人正谈论郭芙藏在破庙,却也凭着直觉守在此处——但他更加偏向于藏身民宿,毕竟有郭靖黄蓉在旁,再娇纵的性子也会收敛,他不知道郭芙被霍都吓坏了,压根就没敢去找自己的父母。
而霍都与尹克西竟都猜中了郭芙的藏身地,只是他们一个被火人吓退,一个还在往这边赶,全不知尹志平早已布好陷阱。
潇湘子握着哭丧棒的手紧了紧,棒身缠着的麻布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霍都武功虽不如我们,却有达尔巴相助,那和尚力大无穷,寻常人根本拦不住。我们得加快速度,若是让他们把郭芙献给忽必烈,我们这趟襄阳之行,可就白跑了。”
正说着,前方忽然传来密集的嗡嗡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尹克西脸色骤变,连忙捂住鼻子后退:“什么东西?怎的这般臭?莫不是哪家的粪坑炸了?”
潇湘子也皱紧眉头,挥起哭丧棒驱赶,可苍蝇数量太多,密密麻麻的,根本赶不尽。
他低头一看,只见每一只苍蝇身上都沾着黄色的污秽,落在他的哭丧棒上,瞬间便留下一道恶心的痕迹。
潇湘子顿时怒了,他最宝贝这根哭丧棒,平日里连碰都不让别人碰,如今竟被苍蝇沾了粪水,气得他浑身发抖。
“不对!”尹克西忽然反应过来,“这些苍蝇像是被人操控着,专门冲我们来的!你看它们的飞行轨迹,分明是朝着我们追来,而不是四处乱飞!”
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墙头上,立着两道身影。一人穿着锦袍,身形瘦高,手持弯刀;另一人穿着粗布僧袍,壮硕如牛,虽脸上摸了灰,可那身形与姿态,分明是霍都与达尔巴!
尹克西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墙头上的人影骂道:“好你个霍都!竟敢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们!定是你师父金轮法王让你这么做的,想独吞擒拿郭芙的功劳,真是无耻至极!”
说罢,他纵身跃起,长鞭如毒蛇般朝着墙头上的人影甩去。那鞭梢带着凌厉的劲风,若是被抽中,少说也要皮开肉绽。
尹志平与赵志敬早有准备,见他冲来,立刻转身便跑。他们脚下的路径早已规划好,专挑狭窄的巷弄跑,时不时还故意放慢速度,引着二人追赶。
“想跑?”潇湘子怒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出,哭丧棒带着刺骨阴风横扫而出,棒尖直指“霍都”后背心——那是人体气门所在,一旦击中,即便不死也会内力溃散。
尹克西也不甘示弱,长鞭如毒蛇吐信,“唰”地缠住旁边一棵枯树,借着力道纵身跃起,想要截住“霍都”的去路,指尖还暗扣着三枚喂毒的透骨钉,随时准备打出。
二人皆是江湖老手,反应快如闪电,眼看就要追上,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阵松动。潇湘子心中一惊,下意识想提气后退,可脚掌刚离地,便被一道隐藏在杂草下的绳套缠住脚踝——那绳套是尹志平用浸过油的粗麻绳制成,韧性极强,一缠上便越收越紧。
他猛力甩动哭丧棒想斩断绳套,却没注意身前另一处地面微微下陷,待察觉不对时,身体已不受控制地朝着坑洞摔去。
尹克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避开了绳套,却踩中了尹志平布下的“连环翻板”——那翻板表面铺着与地面颜色一致的薄土,底下暗藏机关,一经踩踏便瞬间翻转,露出下方丈余深的粪坑。
他慌忙挥鞭想缠住坑边的断木,可鞭梢刚碰到木头,便被预先钉在上面的铁钩勾住,连带着整个人被拽进粪坑。
“扑通!”“扑通!”两声闷响接连响起,粪水瞬间淹没二人。这陷阱是参考老顽童戏耍黄药师的计策,环环相扣:先以绳套绊住一人,再用翻板引另一人入坑,即便侥幸躲过一处,也躲不开下一处机关。
坑底还铺着滑腻的青苔,二人刚想爬上来,便脚下一滑,又摔回粪水中,浑身沾满黄色污秽,连哭丧棒和长鞭都泡得发臭。
尹克西双手撑着坑沿,指甲缝里塞满了粪水与污泥,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他刚直起身,便忍不住弯腰干呕,一口带着恶臭的粪水吐在地上,连胆汁都快呕了出来。
他那件原本光鲜的锦袍此刻沾满污秽,黄色的粪水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汇成一滩脏水,连手指上那枚宝贝玉扳指都裹着一层黑泥,再无往日莹润光泽。
他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着“霍都”消失的方向嘶吼:“霍都!你这卑鄙小人!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此仇不报,我尹克西誓不为人!”
潇湘子也慢吞吞地爬了出来,他的灰布长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头发一缕缕粘在脸上,沾满了粪水与草屑。
他弯腰从粪坑里捡起哭丧棒,那根用千年阴沉木制成的宝贝,此刻裹满了黄色污秽,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再也没了往日的森然光泽。
他死死攥着哭丧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一言不发,可眼底的杀意却浓得几乎要溢出来——这哭丧棒是他的命根子,如今被糟践成这样,他恨不得将“霍都”碎尸万段。
二人此刻也顾不上体面了,反正浑身已是污秽不堪,索性豁出去,拔腿便朝着“霍都”逃走的方向追去。
可他们刚跑没几步,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前方地面瞬间塌陷,露出一排锋利的铁刺,铁刺上还缠着浸过毒的麻绳,闪烁着幽蓝的光泽——这正是尹志平布下的“毒刺陷坑”。
尹克西反应快,猛地往后跳,才堪堪避开,鞋尖却被铁刺划破,渗出一丝血珠;潇湘子慢了半拍,裤腿被毒绳缠住,若不是他及时挥棒斩断麻绳,腿上恐怕早已被毒刺穿透。
二人看着眼前的毒刺陷坑,后背瞬间冒出冷汗——这陷阱比粪坑狠多了,稍有不慎便是肠穿肚烂的下场。
尹克西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惊惧:“这……这霍都竟这般狠毒,连杀人的陷阱都准备好了!”潇湘子也收起了之前的暴怒,心中只剩后怕,握着哭丧棒的手微微颤抖,再也不敢贸然追击。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对尹克西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将此事禀报忽必烈大汗。霍都师徒在此捣乱,我们根本无法专心搜寻郭靖与郭芙,不如让大汗定夺,看他如何处置金轮法王!”
尹克西咬牙点头:“好!就让大汗看看,金轮法王是如何纵容弟子胡闹,破坏大汗的大计的!我们走!”
二人狼狈离去,身上的粪水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恶心的痕迹。墙头上的尹志平与赵志敬这才松了口气,赵志敬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你是没看到他们掉进粪坑的模样,潇湘子那老鬼的哭丧棒沾满了粪水,尹克西的玉扳指都掉进粪坑里了,简直比丧家之犬还惨!”
尹志平却笑不出来,他望着潇湘子与尹克西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不过是暂时击退了敌人,蒙古大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黑风盟的阴谋也未揭开,吕文德的立场更是成谜。
他转身对赵志敬道:“我们虽退走了两路人马,可危机还未解除。那些黑衣人已证实是黑风盟的人,吕文德身为襄阳守将,辖下出现这等势力却毫无动静,嫌疑极大。
他若真与黑风盟勾结,郭靖夫妇的安危、襄阳的局势都会岌岌可危。接下来我们得双管齐下,一边找郭靖郭芙,一边查吕文德的底细,绝不能让他暗中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