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和胡桃小声的交流,陈安得知自己竟然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而那场席卷沧南的惨烈战争,也早已在他昏迷期间彻底落下了帷幕。
听到这个消息,陈安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几分,能够真正安心地躺在这里休养片刻。
约摸半个小时左右,病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甘雨顶着一对优雅的麒麟角,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走了进来。
碗里是她特意花费心思为陈安熬制的滋补鸡汤。
这是她们五姐妹昨晚商量好的轮值安排。
每人照看陈安半天,昨夜是夜兰,上午是刻晴,下午是胡桃,现在这个傍晚时分,便轮到她了。
只是,她着实没想到,胡桃这“照看”工作,居然把她自己也给“照看”到床上去了。
“陈安,你醒了!”
甘雨看到陈安睁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声音温柔。
“嗯,” 陈安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碗上,“刚好感觉有点饿了。”
他说着,试图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
胡桃也跟着调整姿势,依旧依偎在陈安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丝毫没有因为甘雨的到来而显出害羞或要离开的意思。
甘雨将餐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去关严房门。
陈安见状,下意识想翻身去端碗,结果动作幅度稍大,瞬间牵扯到背部和周身的多处伤口,剧痛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肌肉抽搐,显露出痛苦的神色。
“你别动啊!让我来!” 胡桃听到他的抽气声,立刻紧张地扶住他,让他重新靠好,语气带着责备和心疼。
甘雨关好门回头,也正好看到这一幕,眼中满是心疼,轻声道:“胡桃,这三天你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甘雨轻柔地在床沿坐下,位置靠近陈安的头部。
她一手稳稳端起瓷碗,另一只手拿起小勺,小心地舀起一勺金黄清澈、香气四溢的鸡汤,放在自己唇边轻柔地吹了吹,待温度适宜后,才小心翼翼地递到陈安嘴边。
陈安看着甘雨专注而温柔的动作,心中暖流涌动,也没有矫情推辞,微微一笑后,便张口将鸡汤吞下。
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一股暖意顿时弥漫开来,仿佛驱散了些许重伤后的虚弱与寒意。
不知是这鸡汤本身确有奇效,还是甘雨小姐这般贴心照料带来的心理慰藉。
“我也要喝鸡汤,我也还没吃晚饭呢!”
依偎在陈安怀里的胡桃仰起小脸,满脸期待地看向甘雨,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猫。
甘雨见状,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同样细心地盛起一勺,放在唇边吹凉,然后转向胡桃,递到她嘴边。
胡桃“啊呜”一口喝下,脸上顿时露出比刚才更加满足和甜蜜的笑容,还得意地蹭了蹭陈安的胸口。
喝了几口甘雨喂的鸡汤后,陈安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
他笑了笑,从甘雨手中接过碗和勺子:“好了,我感觉好多了,让我自己来吧,顺便……也喂喂你们。”
于是,局面变成了陈安主导的互相投喂。他舀起一勺,先喂给怀里的胡桃,再舀一勺喂给坐在床边的甘雨,然后才自己喝一口。
一碗原本寻常的鸡汤,就在三人这般温馨甚至略带幼稚的彼此投喂中,渐渐见了底,病房里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武魂协会临时休息区。
凝光、刻晴和夜兰见甘雨去送鸡汤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而原本该轮换休息的胡桃却迟迟没有回来,三人相视一眼,心中便有了猜测。
于是,她们便也一起动身,来到了陈安的病房。
推开房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胡桃和甘雨一左一右靠在陈安身边,三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不时发出轻盈而欢快的笑声,气氛融洽温馨。
“呦,三位还挺惬意的嘛?” 夜兰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淡淡出言,语气里带着她特有的调侃,仔细听来,似乎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醋意。
“哈哈,凝光,刻晴,夜兰,你们怎么都来了?”
陈安抬头看到她们,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着打了声招呼。
“没事,” 凝光优雅地走进病房,目光扫过陈安依旧苍白的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我们就是来看看某个喜欢逞强的人,看看他什么时候倒下了,就再也站不起来!”
凝光此言一出,陈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随即被浓重的愧疚取代。
他明白她们是在担心他。
这一次,他确实有些托大了,在没有完全掌握飞凤山深处具体情况的前提下,仅凭经验和自身实力,就制定了如此冒险的斩首计划,最终险些让自己永远留在那里。
“抱歉,” 陈安的神色变得无比真诚,语气也极为认真,“这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担心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胡桃和身边的甘雨,他是真的有些后怕,万一他只真的回不来了,那父母该怎么办?胡桃她们该怎么办?
众女见陈安态度如此诚恳,心中的那点气闷也就消散了。
其实她们都明白,在那种危急关头,即便不是陈安去冒险,也必然需要有人挺身而出。
而以其他人的实力,恐怕付出的代价会更加惨重,甚至任务都未必能完成。
到那时,沧南市的处境将不堪设想。
她们并非真的怪他,只是心疼他,提醒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提醒他,她们一直在后方等待着他的归来。
病房内沉默了片刻,陈安调整了一下情绪,看向作为团队核心之一的凝光,向她询问起这次战役更加具体的情况。
“凝光,这次战争,我们的总体伤亡情况如何?”
伤亡是个令人沉痛的话题,但战争必定伴随着伤亡,尤其是这一次初期,人类还一直处于弱势,伤亡必定不会太小。
陈安的声音不自觉低沉下来。
凝光闻言,脸上轻松的神色也收敛了,她轻叹一声,缓缓报出了她上午刚刚汇总确认的几组沉重数据。
“这次大战,人类一方,参战的作战人员包括沧南市驻军和附近赶来支援的其他军队,总计约十五万人,其中魂师数量约占三分之一。”
“全国各地,包括沧南市本身的武魂协会成员,总计投入约一万五千人。”
“沧南市本地,只在武魂协会登记,但并未加入军方或武魂协会的自由魂师,参战约两万人。”
“其他诸如补给、医疗、工程、通讯等后勤保障单位,动员约一万五千人。”
“人类一方,总参与人手达到二十万。”
“而魂兽的数量……” 凝光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根据战前侦察和战后初步估算,达到了约一百一十五万之巨。其中,水陆两栖魂兽约十五万,飞行魂兽约三十万,陆地魂兽约七十万。”
她抬起眼眸,看向陈安,说出了最终那个残酷而辉煌的战果:“而战争的最终结果是,人类以伤亡近三万,其中直接阵亡近一万的代价,消灭了魂兽接近百万。”
一连串冰冷的数字,勾勒出的是血与火的画卷,是无数生命的消逝与牺牲。
面对这惨烈的现实,病房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
任何语言在如此巨大的牺牲面前都显得苍白,他们只能以这无言的沉默,向所有在这场保卫战中逝去的英烈,表达最崇高的敬意和哀悼。
过了好一会儿,陈安才声音沙哑地继续询问,这次的问题更加具体,也更牵动他的心:“我们……我们武魂协会的损失,具体如何?”
凝光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从全国各地赶来支援的协会援军,情况相对好些。他们基本都是显魂境以上修为,而且没有参与最初那个夜晚最为残酷的城墙白刃战,伤亡数量不算最大,总计伤亡接近千人。但是……”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沧南市本地的武魂协会分会,在最初的突袭和后续防御中,几乎……全军覆没。还有沧南市那些自发参战的自由魂师,损失尤为惨重,接近……五千人。”
“五千……”
陈安喃喃重复了这个数字,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些不是军人,不是武魂协会成员,只是最为普通的民众,在家园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这是对武魂协会的是信任、陈安也绝对不愿让他们失望。
他猛地掀开被子,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要去看看那些伤员!”
动作间牵扯到伤口,让他眉头紧蹙,但他依旧强撑着想要翻身下床。
这一次,凝光、刻晴、夜兰都没有出言阻拦,而是以她们的方式支持。
凝光和身材高挑的夜兰默契地一左一右上前,稳稳地搀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
甘雨和胡桃也立刻起身,准备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