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甚至连体温都似乎与冰凉的夜露融为一体。
每一次呼吸都悠长而轻缓,脚尖每一次落地,都精准地选在碎石与泥土的缝隙,或是借着风声的掩护,点尘不惊。
她就像一缕被月光遗忘的轻烟,沿着规划好的、最隐蔽的路线,向着那座如同巨兽蛰伏般的藏锋阁,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藏锋阁的无形威压便越是沉重。
这并非单纯的灵力压迫,更夹杂着岁月的沉淀、无数禁制阵法汇聚的能量场,以及一位强者长期坐镇所留下的精神烙印。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变得有些艰难。
但她眼神依旧清亮,如同寒潭之水,冷静地分析着威压的流动,调整着自身的节奏,使之与这片环境达成一种微妙的、不被排斥的和谐。
藏锋阁周围并非空无一人。
一队队巡逻卫士甲胄鲜明,步伐整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他们的修为或许不算顶尖,但数量众多,且彼此呼应,形成了一张严密的警戒网。
然而,叶南絮的感知力早已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总能提前数息捕捉到巡逻队的动向、气息甚至目光的落点。
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视觉的死角与光暗的交界处穿梭,身形时而低伏如狸猫,时而贴地如灵蛇,每一次移动都妙到毫巅,堪堪避开所有可能投来的视线。
最终,她如同壁虎般,紧紧贴附在藏锋阁底层外壁一处向内凹陷的阴影里。
这里恰好是屋檐投下的暗影与墙体浮雕形成的视觉盲区,即便是最细心的观察者,也难以察觉。
她屏住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真正融入了墙壁的纹理。
此刻,她就像一名最有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着猎物被惊动,巢穴空虚的那一刻。
耳中,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稳而缓慢的心跳声,她在心中默数,计算着楚子凌和南宫昊发动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距离藏锋阁不远的一处残破营房阴影后,两道身影已然准备就绪。
楚子凌和南宫昊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任何言语交流,曾经战斗的默契让彼此都能读懂对方眼中的决意。
楚子凌微微颔首,南宫昊眼中锐光一闪。
下一瞬,两人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同时从隐蔽处激射而出。
他们不再掩饰身形,也不再收敛气息,将速度提升至极致,化作两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闪电,径直朝着那扇铭刻着无数符文、厚重无比的藏锋阁大门扑去。
衣袂破风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何方宵小,敢闯藏锋阁。”
就在两人身形甫动,距离阁楼尚有百丈之遥时,一个冰冷、苍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九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夜空炸响。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磅礴的灵压,如同实质的音波巨浪,轰然扩散开来。
楚子凌和南宫昊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上。
胸口如同被万钧重锤狠狠击中,气血瞬间翻涌逆流,眼前甚至出现了刹那的金星乱冒。
两人闷哼一声,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脚步深深踏入地面,犁出两道浅沟,才勉强稳住身形。
紧接着,在两人凝重的目光注视下,藏锋阁那扇厚重的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是更深沉的黑暗,一个身着玄色长袍,面容枯槁,眼神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的老者,如同从幽冥中走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缝后的阴影里。正是严阁主。
他甚至没有完全走出大门,只是站在那门内的阴影交界处,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冰锥,刺向不远处的两个不速之客。
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与威严。
“好强的灵压,这老家伙的实力,恐怕比情报中描述的还要强上几分,已然接近那个境界的门槛了……”
楚子凌心中凛然,原本的计划是至少要引得对方踏出藏锋阁,方便叶南絮潜入,现在看来,难度远超预期。
他不动声色地给身旁的南宫昊递去一个眼神。
南宫昊立刻会意,知道必须加大挑衅力度。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体内翻腾的气血,“沧啷”一声拔出身后的长剑,剑尖遥指门缝中的严阁主,刻意压低了嗓音,让声音显得沙哑而凶狠,充满了蛮横的味道:
“老东西,识相的就把阁里的宝贝交出来,爷们儿心情好,或可饶你一条老命。”
这话语拙劣而直接,充满了侮辱性,与其说是索要,不如说是赤裸裸的挑衅。
果然,严阁主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极其轻微地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甚至懒得回应这种级别的挑衅,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枯瘦的右手,随意无比地向前方虚空,轻轻向下一压。
“轰!”
一股远比之前声音中蕴含的灵压更加恐怖、更加凝实的无形巨力,骤然降临。
仿佛整片天空都塌陷了下来,如同无形的山岳,结结实实地镇压在楚子凌和南宫昊的身上。
两人只觉得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双腿不受控制地再次下陷,周围坚硬的青石地面以他们为中心,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数尺之远。
别说继续向前靠近,就连想要移动一步,都变得千难万难,仿佛深陷泥沼,又像是被琥珀凝固的虫豸。
这还仅仅是严阁主隔着一段距离的随手一击,其真正实力,深不可测。
计划在第一步就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他们连让对方踏出藏锋阁大门都做不到,更何谈引开?
隐身在不远处阴影里的叶南絮,将前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一点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