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良久,在君洛渊的耐心几乎要耗尽之时,墨尘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摆出一副悲天悯人、医者仁心的模样:
“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医者父母心,老夫行医济世多年,总不能真见死不救,徒增杀孽。”
他看向君洛渊,语气严肃,
“帝君,你可需记住你今日的承诺。三个条件,还有……确保我女儿在神域期间的安全。”
“本帝铭记于心。”
君洛渊立刻应下,心头那块巨石,似乎因墨尘的松口而稍微松动了一分,但那份因受制于人、被迫交出主动权而产生的憋闷与无奈,却深深沉淀在他眼底。
“好。”
墨尘一挥袖袍,姿态拿捏得十足。
当墨尘随着君洛渊快步走入那弥漫着浓郁血腥和绝望气息的公主营帐时,床上的依兰恰好身体猛地一僵,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彻底断绝,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生机全无。
“兰儿。”
君洛渊瞳孔骤缩,周身灵力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一阵激荡,险些失控。
营帐内众军医心胆俱裂,面无人色。
孟老更是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哀恸不已。
“慌什么,这不刚咽气吗?”
墨尘一声蕴含灵力的低喝,瞬间震住了全场混乱悲戚的气氛。
他镇定自若,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快步上前,探了探依兰已然没有脉搏的颈侧,又动作娴熟地翻看了一下她涣散的眼皮,眉头微皱,语气带着专业人士的冷静:
“心脉被寒气封闭,假死之象,还没死透,有得救。”
他不再有丝毫耽搁,脸色一肃,双手疾如闪电般舞动起来。
只见数根细如牛毛、却闪烁着奇异柔和光芒的金针,随着他指尖翻飞,瞬间精准地刺入依兰周身十几处重要大穴,尤其是心口周围。
金针入体,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双掌在胸前虚合,体内精纯无比的木系生灵之力疯狂涌动。
掌心之中迅速凝聚起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柔和却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温润暖意的绿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缓缓地、稳定地按向依兰心口那处依旧在缓慢渗出带着寒气血液的恐怖创处。
绿色光芒与那阴寒刺骨的白色寒气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嗤嗤”声响,仿佛冰与火的交锋。
墨尘额角青筋微显,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滑落,但他眼神专注如鹰,手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生灵之力,如同最精密的工匠,一点点地驱散、融化那顽固的寒气,同时以无比温和的方式,强行护住那已然停止跳动、濒临彻底坏死的心脉核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营帐内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墨尘的动作和依兰公主的反应。
君洛渊站在一旁,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
那原本不断从依兰体内逸散、消失的生命力,竟真的被那看似柔和、实则坚韧无比的绿色光芒强行锁住,甚至开始一丝丝地、缓慢地回流。
依兰那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极其艰难地泛起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直到皎洁的明月升上中天,清冷的月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落进来。
墨尘才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已然有些颤抖的双手。
他身体虚脱地晃了晃,脸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一直紧盯着他的孟老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他。
而床上的依兰,虽然依旧双眸紧闭,陷入深度昏迷,但她的胸口,已有了微弱却清晰可见的、规律的起伏,虽然缓慢,却真实无比。
“性命……无虞了。”
墨尘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虚弱,他借着孟老的搀扶站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说道,
“不过,心脉受损极重,寒气虽被逼出大半,余毒仍存。
需以极其温和的丹药与灵力,长时间小心温养,且在此期间,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便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救了。”
君洛渊紧绷如铁石的身躯,终于在这一刻微微放松了下来,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也缓缓落回实处。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墨尘,郑重地、发自内心地道:
“多谢尊者救命之恩。”
墨尘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那抹因消耗过度而产生的疲态,在听到君洛渊的道谢后,瞬间被一种精明的、如同最奸猾商人般的的神色所取代。
他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发须,笑眯眯地看着君洛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座会移动的金山:
“帝君,这人嘛,老夫可是拼着损耗本源心力,硬生生从阎王殿里给抢回来了。
不过,这抢人也是要成本的,您看……”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递了过去,笑容可掬:
“这是此次救治所需的各类珍稀药材、罕见灵物,以及老夫耗费本源心力的辛苦费、精神损失费、以及后续可能影响修为的调养费……
共计上品灵晶十万,万年血玉参一株,九转还魂草三棵,天蚕雪丝锦十匹……
另外,后续三年的调理丹药,也需帝君负责提供清单上所列的所有材料,不得有误。”
那张清单上的物品琳琅满目,每一样都价值连城,珍稀无比,其中不少甚至是只存在于传说中之物。
所有这些加起来,简直是一笔足以让一方大势力都为之倾家荡产的巨款。
君洛渊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清单,只是目光沉静地扫了一眼,脸上并无任何波澜,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