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烈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半天才合上,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喃喃道:
“……这、这……这就完了?
一个字……就散了?
我……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影六则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喘着气。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着不远处那道玄色身影,小声对旁边同样面色苍白的南宫昊说:
“昊、昊哥……我现在觉得,阿烈以后要是再想不开,开口骂他……可能真的需要积攒莫大的勇气了……”
南宫昊没有立刻回答,他捂着受伤的手背,目光复杂地看着君洛渊分身那平静无波、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的侧脸。
他那看似随意站立,却隐隐将叶南絮所在方向护于无形之中的细微姿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位神秘的君前辈,对阿絮的在意,似乎远超他们的想象。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叶南絮快步走到楚子凌几人身边,查看他们的伤势,尤其是东方烈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南宫昊手背的剑伤。
她眉头微蹙,心里后怕不已,若非君洛渊分身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墨尘尊者和严阁主则面色无比凝重地走向那座已经失去活性、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祭坛。
祭坛虽然停止了运转,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谜团。
君洛渊的分身静立一旁,并未插手他们的交谈与后续处理,仿佛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但他的存在,却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每个人心里都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东方烈此刻表现得异常“乖巧”。
先前为叶南絮打抱不平而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在那分身无形中散发的威压之下被彻底碾碎。
他像是一只被猛虎盯上的羚羊,肌肉紧绷,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几分。
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一下下地朝那道白衣身影瞥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与一丝潜藏极深、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与向往。
他心里仍有不服,那是属于天才的傲气在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清晰的认知——在此人面前,他所有的张狂和不羁,都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渺小得可笑。
直到墨尘和严阁老仔细巡视完毕,确认了祭坛已被暂时封印,不会再起波澜。
那道静立如雕塑的白衣分身,才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身形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悄无声息地隐入层层云霭之中,好似从未出现过。
可他带来的心理压迫,却久久未能散去。
“絮儿,”
墨尘紧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后怕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地方太不安全了。严阁主已经调派人手过来镇守,你跟老爹回凤族去。省得你娘亲在家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自家这闺女,胆子和她的天赋一样,肥得没边。
一天天就想着在外面的广阔天地蹦跶,这次是侥幸有君洛渊的分身暗中护持(他如此认为),下次呢?
万一再遇上今日这般凶险,甚至更糟的情况,那还了得?他简直不敢想象。
“回……回去?”
叶南絮一听,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满脸写着抗拒,还警惕地向后连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不要,我才不回去。
我又不是喜欢找虐,回去干嘛?
天天看您和娘亲秀恩爱,吃你们塞过来的狗粮吗?
我还要追寻我的大道呢!”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墨尘老脸一红,被闺女戳破夫妻情趣有些挂不住,但更多的是焦急,
“外面的凶险你看不见吗?今日这祭坛就是明证,听话,跟老爹回去,凤族资源不缺,足够你修炼。”
“别呀,墨老爷子。”
就在墨尘急得上手要去拽叶南絮胳膊的瞬间,东方烈动了。
他脚下仿佛抹了油,一个精巧的滑步,灵巧而坚定地挡在了叶南絮身前。
随后,习惯性地露出那口标志性的大白牙,笑容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讨好,仿佛刚才那个在君洛渊分身面前噤若寒蝉的人不是他。
“您老心疼闺女,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本就天经地义。”
他先是肯定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口舌如簧,开始了他的表演,
“但是呢,有句俗话说的好啊,‘慈父多败儿’。
当然,我家南絮妹妹不是‘儿’,是九天凤凰,可道理是相通的嘛!
您想想,我家南絮妹妹是个多上进、多有理想、多有抱负的人啊!”
他挥舞着手臂,语气慷慨激昂,仿佛在陈述什么惊天动地的真理:
“您要是现在把她抓回去,守着凤族那一亩三分地,那岂不是埋没了这天纵奇才?
她的理想呢?她的抱负呢?她那一腔为守护苍生(顺便寻找刺激)而沸腾的热血呢?
岂不是都要被您亲手扼杀在摇篮里?”
他观察着墨尘细微的表情变化,见其似有迟疑,立刻加重了语气,表情也变得沉痛起来:
“您想想,一个失去了自由和梦想的凤凰,她会变成什么样?
她会变得忧郁,那双明亮的眼睛会失去神采;
她的生活会失去阳光,变得灰暗;
她甚至会……甚至会以泪洗面,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说到最后,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脸上溢满了夸张的惶恐和怜悯,同时做了一个极其形象的抹脖子的动作,压低了声音:
“最……最后,一个想不开……唉,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墨尘被他这一连串声情并茂、危言耸听的描述给说得有点懵,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去想象——自家闺女好像……确实是个不服输、爱自由的主儿?
被他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强行带她回去,真会酿成什么人间惨剧似的?
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疑虑和动摇。
“哟,墨老前辈您可别不信邪。”
楚子凌何等机灵,立刻捕捉到了这丝动摇,趁机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