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侧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管家走出来,皱着眉问:“外面吵什么?惊扰了族长和各位太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于甜杏赶紧止住哭,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却眼神坚定:“管家!我是陈大江家的于甜杏,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家中已经断粮,今天小子也被打了。”
管家看了看陈长地肿起来的脸,又看了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脸色沉了沉。他知道,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传出去会让陈家颜面扫地,更会寒了部曲佃农的心。他赶紧说:“你先起来,我去禀报九太爷。”
没一会儿,管家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九太爷和几位族老。九太爷穿着藏青色锦袍,头发花白,脸上满是威严,可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不自在 —— 当着族长和族老的面,自家孙儿闯了祸,他也不好偏袒。
“怎么回事?” 九太爷沉声问,目光扫过于甜杏,又落在陈长地身上。
于甜杏扶着陈长地上前,声音带着委屈却不失分寸:“九太爷,您看二郎的脸!您家孙儿说他是‘没爹的野种’,还带着人打他!我们家大江和大河为了护着三爷丢了性命,没要陈家一分好处都断粮了,只求能安稳过日子,可您家孙儿怎么能这么糟践人!”
族长皱着眉,看向九太爷:“九弟,这事你得给个说法。大江和大河是为陈家死的,他们的孩子不能受这委屈。”
其他族老也纷纷点头:“是啊,九弟,不能寒了部曲的心。”
九太爷脸色更沉了,瞪了一眼身边的管家,管家赶紧上前说:“小少爷年幼无知,是我们管教不严!这就带小少爷来赔罪!”
没一会儿,九太爷家的小孙子被管家拉了过来,他低着头,不敢看于甜杏。九太爷厉声说:“还不快给大江家二郎道歉!”
小孙子小声说了句 “对不起”,九太爷又对管家说:“去取一罐蜂蜜和二两银子,给二郎养伤!以后要是再敢欺负人,我饶不了你!”
管家赶紧取来蜂蜜和银子,递给于甜杏:“于嫂子,这是九太爷的一点心意,你拿着给二郎养伤。”
于甜杏接过东西,拉着陈长地跪下:“谢谢九太爷!谢谢族长!谢谢各位太爷!”
于甜杏刚拉着陈长地起身,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族长的声音叫住了。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渐渐安静的人群里格外清晰。她心里猛地一紧,随即又定了定神 —— 族长在坞堡里向来以公正严明着称,今日当着各位族老的面问起抚恤金的事,说不定是个转机。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族长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人群后方。顺着族长的视线望去,五太爷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那里,穿着一身深蓝色锦袍,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从九太爷家的宴席上赶了过来。
“你刚刚说,大江和大河为护三爷丢了性命,家里没拿到一分好处,还断了粮?” 族长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于甜杏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家部曲为家族捐躯,抚恤金历来是重中之重,怎么会没发?”
于甜杏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蜂蜜罐,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族长…… 这……” 她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见五太爷的脸色更沉了,立刻拉着二郎又跪下低着头。
“什么?” 族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看向五太爷,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五弟,我记得大江和大河是你家的部曲吧?抚恤金的事,你没交代下去?”
五太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有些闪躲,他往前走了两步,对着族长拱了拱手:“二哥,这…… 这我确实交代下去了!我记得上个月就跟秋管事说过,让他把抚恤金送到大江家,怎么会……” 他话锋一转,看向身后的随从,“你!回去把秋管事给我叫来!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随从赶紧应声,转身就往五太爷家跑。围观的人群里又响起了议论声,有人小声说:“秋管事不会是吞了抚恤金!”“难怪大江家这么难,连田都被收了,原来是五太爷没给抚恤金!”
于甜杏没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陈长地的后背,安抚着还在发抖的孩子。陈李氏站在一旁,眼里满是激动,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于甜杏悄悄拉了拉衣角 ——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秋管事来了,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不一会儿,秋管事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青色细布衣裳,看到族长和各位族老都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赶紧跪在地上,对着众人磕了个头:“小人参见族长,参见各位太爷!”
“秋管事,” 族长的声音冷了几分,“五太爷说,上个月就交代你给陈大江、陈大河家送抚恤金,怎么回事?为何大江家不仅没拿到钱,连田都被收了?”
秋管事的身子抖了抖,眼神慌乱地看向五太爷,见五太爷脸色铁青,不敢再隐瞒,只能硬着头皮说:“回…… 回族长,上个月五太爷确实交代过小人,可…… 可后来小人给忘了……”
“你这没用的东西!” 五太爷猛地打断他,脸色涨得通红,“于氏,是我管教下人不力,让你们一家受了委屈。抚恤金的事,我今天就给你补上。”
于甜杏心里一喜,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拉着陈长地再次跪下:“谢五太爷开恩!”
族长看了于甜杏一眼,心里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五太爷说:“五弟,抚恤金不仅要补,还得加倍!另外,再给大江家送两石粟米,让他们先渡过难关。陈家不能让为家族捐躯的部曲寒了心!”
五太爷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答应:“是,二哥,我这就让人去办。” 他对着身后的随从吩咐了几句,随从赶紧跑回府里准备粮食和银子。
于甜杏这才带着陈长地起身,对着族长和各位族老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族长!谢谢各位太爷!我们一家这辈子都忘不了陈家的恩情!”
族长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几分:“起来吧。大江和大河是陈家的功臣,你们一家的日子,陈家不会不管。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们,就直接来找我。”
说完,族长又看向五太爷,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五弟,以后部曲的抚恤金和待遇,你要亲自盯着,再出这种事,我可饶不了你!”
五太爷赶紧点头:“是,二哥,我记住了。”
人群渐渐散去,于甜杏抱着蜂蜜罐和银子,拉着陈长地,跟着陈李氏和赵小草往家走。路上,陈李氏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阿杏,我们终于有抚恤金了!以后孩子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赵小草也笑着说:“是啊,阿嫂,多亏了你今天这么一闹,不仅讨回了公道,还拿到了抚恤金。”
于甜杏却没有那么兴奋,她知道,五太爷向来心胸狭窄,今天当着族老的面答应得痛快,说不定以后会找机会报复。她摸了摸怀里的工牌,心里踏实了不少 —— 就算五太爷以后再刁难,她还有清风小区的工作,还能给孩子们带回来粮食和肉。
回到家,刚进院子,就看到五太爷家的随从推着一辆小车走了过来,车上装着两石粟米和一个沉甸甸的银子袋。随从把东西卸在院子里,对着于甜杏拱了拱手:“于嫂子,这是五太爷让小人送来的,两石粟米,还有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你点点。”
于甜杏让陈大湖过来清点,确认无误后,才对着随从道谢:“谢谢小哥,也替我们谢谢五太爷。”
随从走后,赵小草看着院子里的粟米和银子,激动得手都发颤:“阿嫂,我们有粮食了!还有银子!以后我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孩子们也围了过来,陈长林指着粟米,兴奋地说:“阿母,我们有粟米了!可以煮稠粥了!”
于甜杏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感慨。她知道,这迟来的抚恤金,是用大江和大河的命换来的,也是她今天冒着风险争取来的。突然她觉得心寒极了,两条命在这些老爷们眼中只是一两句话,他们的命就和猪狗牛羊一样,不过是一点小钱。
她对着陈李氏说:“阿母,把银子收好吧,以后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再给您抓点草药。粟米先存起来,每天煮点稠粥,让孩子们吃饱。”
陈李氏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放进柜子里,又把粟米倒进粮缸,看着满满一缸粟米,眼眶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