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尸、交易与最后的答案
守墓人枯槁的手臂指向水墙,那些扭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死物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从水中爬出,湿漉漉的水草缠绕着它们腐朽的躯体,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与守墓人如出一辙的、幽幽的绿光,在昏暗的空间里格外瘆人。它们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无声地包围上来。
“妈的!跟他拼了!”胖子怒吼一声,率先扣动了扳机!水下射鱼枪的弩箭带着沉闷的破水声,射向为首的一只水尸!弩箭射穿了它的胸膛,带出一蓬墨绿色的粘稠液体,但那水尸只是顿了顿,继续蹒跚前行,仿佛没有痛觉。
“打不死!”胖子咒骂一声,扔掉射鱼枪,抽出腰间别着的短刀。
吴邪也拔出了匕首,脸色铁青。这些水尸被浸泡在水底不知多少年,身体结构早已改变,寻常攻击对它们效果甚微。他护着我,一步步向后退,背靠在了冰冷的甬道岩壁上,退路被堵死了。
“交出……‘钥匙’……否则……同葬!”守墓人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他身后,更多的水影在波动,似乎有更多的东西即将从水中出来。
“给你钥匙,你能告诉我们救小哥的办法吗?”吴邪紧紧握着那个冰冷的防水袋,沉声问,这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守墓人那两点绿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嘲弄:“救?容器被外来的‘钥匙’侵蚀,根基已毁,记忆被污染,灵魂在燃烧……无药可救。除非……用新的、纯净的、完整的‘钥匙’……替换。”
“新的钥匙?什么新钥匙?在哪里?”吴邪追问,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守墓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闪烁着绿光的眸子,在吴邪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转向那口沉寂的青铜棺,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追忆和贪婪的语调:“‘钥匙’……是权柄,是信物,亦是……囚笼。真正的‘钥匙’,从未完整。一把在门内,一把在门外。我守护的,是门外之钥,却被……污染、遗弃。而他……那个不完美的容器,体内被种下的,是门内之钥的……碎片,充满污染与混乱的碎片。”
吴邪和胖子听得心头发沉。原来如此!张起灵体内那个诡异的烙印,是来自“门”内的、不完整的、被污染的“钥匙”碎片?而守墓人守护的,是与之相对的、“门”外的、相对“纯净”的钥匙?但听他的意思,门外之钥也出了问题?
“真正的、纯净的、完整的钥匙……在哪?”吴邪一字一顿地问。
“呵呵……”守墓人发出一阵漏风般的低笑,绿光在他眼中明灭不定,“完整?何谓完整?门内之物,本就混乱残缺。门外之钥,也早已失落……或者说,从未真正存在过。所谓完整的钥匙,不过是痴人说梦。除非……能重铸。”
“重铸?”胖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怎么重铸?用啥重铸?”
守墓人幽幽地看向吴邪胸口的防水袋,又看向他,绿光闪烁:“用……两把不完整的钥匙,融为一体。用……守门人最后的血脉,作为熔炉。或许……可重塑出一把……短暂的、通往门后真相的……钥匙。”
守门人最后的血脉?张起灵?!
“你想用小哥当熔炉?你他妈的做梦!”胖子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拼命。
“安静!”守墓人低喝一声,四周的水尸猛地向前逼近一步,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用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吴邪:“交出你手中的钥匙碎片。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延缓他灵魂的燃烧。或者……你们现在就成为这水底永远的陪葬品。”
“延缓?怎么延缓?”吴邪的心脏狂跳。延缓,意味着还有时间!还有希望!
“用我的钥匙碎片,暂时中和、压制他体内那块碎片的污染。”守墓人缓缓道,“但他必须留在这里,留在青铜棺旁。我的力量,可以护住他残魂不散。但能延缓多久……看天意。”
留在这里?留在这水下死地,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守墓人为伴?
吴邪看向那口冰冷的青铜棺,又看向周围逼近的、散发着死气的水尸,最后目光落在守墓人那诡异的脸上。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不交出钥匙,现在就要死,张起灵也彻底没救。交出钥匙,张起灵或许能暂时保住性命,但会被困在这里,生死操于这守墓人之手,而且所谓的“重铸钥匙”,必然凶险万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吴邪盯着守墓人。
“你可以赌。”守墓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赌我会遵守诺言。或者,赌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水尸们又逼近一步,几乎触手可及。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吴邪的手死死攥着防水袋,骨节发白。他看向胖子,胖子也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决绝。我又看了看那口青铜棺,碧绿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这个守墓人,气息与这沉船、与水尸、与这诡异的水下空间融为一体,他说的话,半真半假,但至少,他确实能控制这片水域,也知道“钥匙”和“门”的秘密。或许,这是目前唯一能救张起灵的机会,哪怕希望渺茫,哪怕代价巨大。
“好!”吴邪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却坚定,“我给你钥匙碎片!但你必须立刻履行承诺!告诉我们延缓的方法!还有,我要亲眼看到小哥的情况稳定下来!”
守墓人绿光闪烁,似乎在判断吴邪的决心。良久,他缓缓点头:“可以。但只给你延缓之法。他,必须留下。”
“先把方法告诉我!”吴邪寸步不让。
守墓人伸出枯槁的手指,指向那口青铜棺:“将他……放入棺中。以你的血,涂抹棺盖内壁的七星位。以我的钥匙碎片,置于他眉心。可暂时镇压混乱,延缓燃烧。但每过七日,需以守门人嫡系之血,滴于棺中,续其生机。直至……找到真正的解决方法,或者……彻底熄灭。”
放入棺中?以血为引?以钥匙碎片为镇?
吴邪和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方法听起来诡异而凶险,像是某种邪门的血祭!
“你保证有效?”胖子吼道。
“我以守夜人之名起誓。”守墓人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亵渎的意味。
守夜人!他果然是守夜人!或者说,是守夜人留下的、看守这口棺材的存在!
吴邪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惊涛骇浪强行压下。他没有选择。他缓缓走上前,在胖子和水尸警惕的注视下,将那个装着乌黑“钥匙”碎片的防水袋,放在了守墓人伸出的、枯槁如鸡爪的手上。
守墓人接过碎片,绿光在眼眶中剧烈闪烁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他小心翼翼地托着碎片,转身,走向那口青铜棺。水尸们无声地让开一条路。
“走。”守墓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一咬牙,跟了上去。我紧紧跟在吴邪脚边,全身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走到青铜棺前,那股古老、阴冷、沉重的气息更加明显。棺材巨大,棺盖厚重无比,上面布满了铜绿和难以辨认的纹路。
守墓人伸出另一只手,按在棺盖边缘。也没见他如何用力,沉重的棺盖竟然发出一阵低沉的摩擦声,缓缓地向一侧滑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奇异香料和腐朽气息的冷风,从棺中涌出,令人遍体生寒。
缝隙越来越大,露出了棺材内部。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垫衬物。而在垫衬物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漆黑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匣子。匣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
守墓人将手中的钥匙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漆黑匣子的正上方。碎片接触匣子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随即,暗红色的光芒从碎片上散发出来,如同呼吸般明灭,与匣子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而青铜棺内壁,靠近棺盖的位置,果然有七个微凹的、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的、极其细微的刻痕。
“以血,涂七星。将他放入,钥匙碎片置于眉心。记住,只有守门人嫡系之血可续。”守墓人退后一步,绿光幽幽地看着吴邪。
吴邪看着那漆黑的匣子,看着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钥匙碎片,又看了看七星刻痕,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方法,真的能救小哥吗?还是……一个更加可怕的阴谋的开端?
“快!没时间了!”守墓人嘶哑地催促,水尸们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吴邪一咬牙,拔出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涌出。他颤抖着手,将温热的血液,一点一点,涂抹在那七个冰冷的七星刻痕上。每一笔,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胖子,帮我。”吴邪声音沙哑。
胖子深吸一口气,和吴邪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张起灵,从吴邪背上解下,抬了起来。他轻得如同羽毛,脸色白得透明。
两人合力,将张起灵缓缓放入那冰冷、诡异的青铜棺中,让他平躺在暗红的垫衬上。吴邪拿起那枚散发着红光的钥匙碎片,颤抖着,将它轻轻放在了张起灵的眉心正中。
碎片接触到皮肤的刹那,张起灵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心的皮肤下,仿佛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脸上痛苦的神情,似乎……舒缓了一丝?但呼吸依旧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可以了。”守墓人满意地点点头,绿光闪烁,“现在,离开。七日后,带守门人之血来。记住,只有嫡系之血。”
“我们怎么离开?”胖子警惕地问。
守墓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枯槁的手,对着我们来时的甬道方向,轻轻一挥。
甬道入口处,那水幕般的墙壁剧烈波动起来,缓缓打开了一个缺口,露出了外面幽暗的湖水和我们沉没的小艇模糊的影子。
“记住你们的承诺。也记住……时间,不多了。”守墓人说完,不再看我们,转身走向青铜棺,枯瘦的手抚摸着棺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吴邪最后看了一眼棺中安睡般的张起灵,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守墓人诡异的背影,一咬牙:“我们走!”
两人一猫,头也不回地冲向甬道缺口,奋力游了出去,爬上了那半沉的小艇。
冰冷刺骨的湖水包围上来,身后,那水下的沉船空间,连同那口诡异的青铜棺和守墓人,缓缓消失在涌动的黑暗和水幕之后。
小艇在湖面上漂荡,雷峰塔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我们出来了。用钥匙碎片,换来了一个延缓张起灵死亡的方法,和一个七日的期限。
但更大的谜团和更深的危机,如同这西湖的夜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守门人嫡系之血?是指张起灵自己的血?还是……其他张家人?
七日后,我们又该如何?
而守墓人口中那“真正的、完整的钥匙”,那扇“门”后的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夜还很长。路,似乎更加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