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怀抱中的哭声渐歇。
真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身体却依旧绷得很紧。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井仁看着她,她通红的眼眶里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让他心头发怵的平静。
这是真的生气了。
比任何一次争吵都要严重。
“我……”井仁开口,想说点什么来弥补。
“别说话。”
真树打断了他,吐出三个字,然后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这次离谱了,乱来,而且没有和她商量。
他上前一步,试探着去抓她的手。
真树躲开了。
井仁心里一沉,干脆横下心,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就要去亲吻她的嘴唇。
真树把头扭到一边,让他只碰到了一片冰凉的脸颊。
他不死心,捧着她的脸,想让她转过来。
真树用力推开了他。
力道不大,但拒绝的意味却无比清晰。
“我不想看见你。”
她说完,转身就走出了房间,没有半分留恋。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在井仁的心里砸出一个深坑。
他颓然地坐回床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次的麻烦,大了。
怎么才能哄好她?
……
门外,走廊里。
真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蹲在了地上。
她将脸埋在双膝之间,肩膀无声地起伏。
井仁没事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带来了巨大的安心感。
但是,一想到那个混蛋为了变强,竟然用这种方式乱来,还让自己陷入昏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就从心底烧起来。
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他。
绝对不能。
如果这次他轻易过关,下次这个疯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
必须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
井仁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他想出去找真树,又怕她真的不想看见自己,让情况变得更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的每一件摆设都显得格外碍眼。
中午时分,房门被推开了。
真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份午餐。
她将饭菜放在桌上,没有看井仁,只是平淡地开口。
“吃饭。”
井仁立刻凑了过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两人面对面坐下,默默地拿起筷子。
饭菜依旧是她父母餐馆里做的,是他最熟悉的味道,可今天吃在嘴里,却一点滋味都没有。
安静。
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井仁几次想开口打破这片死寂,但看到真树那张毫无波动的脸,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了。
“真树。”
她没理他,继续小口地吃饭。
“要不……你打我一顿?”井仁小心翼翼地提议,“或者用你的布,把我捆成木乃伊也行,只要你消气。”
真树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停顿了一下。
她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井仁彻底没辙了。
软的硬的都不吃,油盐不进。
这顿饭,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漫长、最煎熬的一顿。
吃完饭,真树默默地收拾好碗筷,端着托盘,又一次走出了房间。
从头到尾,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井仁靠在椅子上,感觉比打面具男还累。
……
到了晚上,井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接道歉没用,插科打诨也没用。
真树的性格,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很难改变。
她现在认定自己必须受到“惩罚”,所以任何形式的求饶都不会起作用。
必须换个思路。
惩罚……
等等。
井仁的脑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他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真树的性子……她的保护欲好像很强。
每次遇到危险,她总是下意识地挡在前面。
自己昏迷的这几天,她肯定寸步不离地守着。
那么……
如果自己一直“虚弱”下去呢?
一个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形。
装弱。
让她来“照顾”自己,让她把积攒的怒气,在照顾自己的过程中慢慢消解掉。
对,就这么办。
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酝酿情绪。
没过多久,房门再次被推开。
真树抱着一床新被子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准备晚上继续在旁边的椅子上将就。
她将被子放在椅子上,准备转身去倒水。
“咳……咳咳……”
井仁忽然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整个人蜷缩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真树的脚步停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床上的井仁。
“水……”井仁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无力感,“我想喝水……”
真树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只是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井仁心里有点打鼓,该不会被看穿了吧?
他只好加大了表演力度,咳嗽得更厉害了些,手也捂住了胸口,一副元气大伤、随时要背过气的模样。
终于,真树动了。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走回床边递给他。
井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接,手在半空中抖了一下,水杯差点没拿稳。
真树看不下去了,直接将他扶起来,把水杯递到他的嘴边。
井仁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有效!
喝完水,他顺势靠在床头,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后背有点痒,帮我挠一下。”
真树没说话,但还是伸出手,隔着衣服在他指定的位置轻轻抓了两下。
“枕头太高了,不舒服。”
真树默默地帮他把枕头调整好。
“被子有点冷。”
真树又拿过自己刚抱进来的那床被子,给他盖上。
她满足着他一个又一个的要求,全程一言不发。
但井仁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正在一点点地融化。
当真树帮他掖好被角,准备再次回到椅子上时,井仁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真树想要抽回,却被他用力拉住。
下一刻,她被一股力量带得向前一扑,整个人都倒在了井仁的怀里。
井仁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对不起。”
他不再伪装虚弱,声音清晰而认真。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了。我以后和你商量着来,好不好?”
真树的身体僵着,没有挣扎。
她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这双手臂,充满了力量,和刚才那个连水杯都拿不稳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个混蛋,在装病!
一股新的火气刚要冒上来,耳边却传来了他郑重的承诺。
那不是玩笑,也不是哄骗,是发自内心的誓言。
她紧绷的肩膀,终于在这一刻,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她抬起手,覆盖在了井仁抱着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