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窝处传来温热的湿意,像滚烫的蜡油,一滴一滴,烫在顾临溪的心尖上。他浑身僵住,手臂收得更紧,却不敢用力,生怕惊扰了怀里这头第一次主动袒露脆弱的小兽。
沈瓷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细微地颤抖着,压抑的抽气声断断续续。这无声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顾临溪心疼。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沈瓷猛地抬起头,用力推开他,别过脸去,胡乱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耳根通红,语气带着故作镇定的凶狠:“看什么看!”
那模样,像只被雨水打湿了皮毛、却还要龇牙咧嘴虚张声势的猫。
顾临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从善如流地移开目光,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没看。”他起身,去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递给她,“擦擦脸。”
沈瓷抢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把毛巾丢还给他,重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闷声闷气地命令:“关灯,睡觉!”
顾临溪忍着笑,关了灯,在她身边躺下。黑暗中,他能听到她尚未完全平复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安静地躺着,给予她消化情绪的空间。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某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那场无声的哭泣中,悄然消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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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沈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恢复,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甚至能在花园里多走几圈。随着身体的康复,那个被伤病压抑住的、属于“女魔头”的灵魂,也开始重新苏醒。
她处理工作时,顾临溪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看书。偶尔抬头,能看到她专注的侧脸,阳光洒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她会突然伸手,头也不抬:“水。”
顾临溪立刻把温水递到她手边。
她接过喝一口,放下杯子时,指尖会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等他看过去,她又已经投入工作,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举。
晚上,她会挑剔岚姨炖的汤味道淡了,然后理所当然地把剩下的大半碗推到顾临溪面前:“你喝。”
顾临溪看着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唇瓣,乖乖接过碗,心里却像被羽毛挠过。他知道,那个霸道又别扭的沈瓷回来了,而且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圈占他的生活。
这天,顾临溪在给她念一段心理学案例,沈瓷闭着眼靠在躺椅上听着。念到一半,她忽然打断他:“顾临溪。”
“嗯?”
“过来。”
顾临溪放下书走过去,刚俯下身,沈瓷就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近,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不容拒绝的吻。
“奖励。”她松开他,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小恶魔般的笑意,“念得不错。”
顾临溪耳根发烫,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跳快了几拍。他忍不住低头想追吻回去,却被她用手指抵住胸膛。
“一次就够了。”她挑眉,语气慵懒又霸道,“等我再好点。”
这赤裸裸的暗示让顾临溪喉结滚动,只能无奈地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哑声道:“……记下了。”
这时阿威走了进来,看到两人之间流动的暧昧气氛,脚步顿了一下,才低声汇报:“小姐,二房那边最近在暗中抛售一些不动产,似乎资金链很紧张。另外,顾临风先生那边……还在住院观察,没有大碍,但他私下托人递话,想见您一面。”
听到哥哥的名字,顾临溪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看向沈瓷。
沈瓷漫不经心地玩着顾临溪的手指,语气淡漠:“抛售产业?看来是被老爷子逼得走投无路了。至于顾临风……”她抬眼看向顾临溪,“你想去见吗?”
顾临溪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现在需要静养。而且……”他握紧沈瓷的手,“我哥一直不赞同我们在一起,现在去见,只会让他更担心。”
沈瓷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对阿威说:“回绝了。另外,找几个信得去的媒体,把二房抛售产业的消息‘不小心’漏出去。”
阿威立刻领会:“是,这样银行和债主很快就会找上门,够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等阿威离开,顾临溪看着身边运筹帷幄的沈瓷,忍不住问:“你就不担心二房狗急跳墙?”
沈瓷嗤笑一声,把玩着他的手指,眼神却冷了下来:“跳啊。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把他们彻底按死。”她顿了顿,看向顾临溪,“不过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们。”
她靠回躺椅,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等我再好一点,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沈瓷闭上眼,唇角微扬:“约会。”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违和又令人心悸的温柔。顾临溪怔住了,看着阳光下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顾临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哥哥顾临风发来的短信:
「临溪,我知道你不想来见我。但有些关于沈瓷过去的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她十六岁那年……」
短信在这里戛然而止。
顾临溪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紧。他抬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沈瓷,阳光下的她安静美好,可这条未完的短信,却像一道阴影,悄然投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