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蓦地明亮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地欣喜，求证似的追问：“楼公子......是这么觉得的吗？”
“什么我觉得？”秦潇一副“你这都不懂”的表情，揽住季统的肩膀，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我跟瑶姐多少年交情了，我还能不了解她？要是她不喜欢的人，别说靠近了，还没近身就被她一脚踹飞了！你在想什么呢，兄弟？”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你看他对你，虽然现在闹别扭，但之前呢？他也没把你轰走啊？你还睡她房里？这普天之下谁有这待遇，你独一份儿！”
他用力拍了拍季统的肩膀，鼓励道：“听我的，季兄，拿出点自信来！瑶姐这人就是嘴硬心软，脸皮厚点，准能拿下！走走走，吃饭去，正好抓住机会！”
被秦潇这么连哄带骗，加一番权威分析，季统心中那份犹豫，竟然被冲散了不少。
他原本沉重的心情仿佛照进了一丝暖阳，看着秦潇热情洋溢的脸，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那......便有劳楼公子了。”
“客气什么，叫我楼兄就行！走！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秦潇心情大好，感觉自己简直是为朋友感情操碎了心的中国好兄弟，拉着季统便往西苑走去。
来到西苑女弟子住所附近，正好看到程瑶和司马如烟并肩从里面走出来，似乎正准备去膳堂。
秦潇立刻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高声喊道：“瑶姐！如烟姑娘！这边！快，跟我走，哥带你们去加餐！改善伙食！”
程瑶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秦潇，以及……他身边那个清隽出尘、此刻目光正牢牢锁在自己身上的季统。
她的脚步瞬间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和不自然，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低声回道：“不……不用了，我去膳堂吃就好了……”
秦潇哪能让她跑了，立刻搬出楼容璟：“别扭什么呀！是我爹！楼先生让我特意来喊你的，还有如烟姑娘一起。长辈邀请，你好意思拒绝吗？”
他说着，赶紧冲司马如烟使了个眼色。
司马如烟心思玲珑，立刻会意，柔声劝道：“书瑶妹妹，既然是楼先生一番好意，我们若是推辞，反倒显得失礼了。正好也尝尝陆晴姑娘的手艺，听说她厨艺很是了得呢。”她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程瑶看看秦潇，又看看司马如烟，再感受到不远处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心里天人交战。
最终，在司马如烟温柔的坚持和秦潇“我爹等着呢”的催促下，她只好妥协，有些别扭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那好吧。”
“这就对了嘛！走走走！”秦潇眉开眼笑，感觉自己促成了一件大事。
他一边引着路，一边故意活跃气氛，心里美滋滋地想：这下好了，饭桌之上，正是化解误会的绝佳场合！
他秦潇，为了好朋友简直操碎了心！
一行人各怀心思，朝着楼容璟的住处走去。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橘色、月白色、靛蓝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接下来这顿饭，绝不会平静。
先生的院落果然与弟子们的不同，不仅更为幽静，面积也宽敞许多，独立的几间厢房围合成一个雅致的小院，院中植着几丛翠竹，环境清幽，离弟子们居住的区域并不远，既保持了师长的威严，又不至于太过疏离。
几人陆陆续续到齐后，陆晴已经将准备好的菜肴端上了正厅的圆桌。
秦潇眼神活络，一进门就开始“安排”座位。
他先是拉着有些拘谨的季统，不由分说地让他与自己的父亲楼容璟一同坐在了主位，然后目光一转，精准地锁定正准备往司马如烟身边凑的程瑶，一个箭步上前，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了季统旁边的座位上。
程瑶猝不及防，被按着坐下，扭头没好气地白了秦潇一眼，用眼神传递着“你又搞什么鬼”的质问。但碍于楼容璟这位长辈在场，她终究没敢造次，只是暗中掐了秦潇手臂一把，然后乖乖坐好，只是身体不自觉地往远离季统的方向微微倾斜。
秦潇对自己这番安排甚是满意，自己则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司马如烟身旁的空位上，还不忘对司马如烟露出一个自认为风度翩翩的笑容。
司马亮则安静地坐在了司马如烟的另一侧。
陆晴陆朗本是护卫，但在楼容璟的示意下也一同入席，坐在了下首。
一时间，座位安排得明明白白。
今日的主菜颇为新奇，竟是以火锅为主。
一个精致的铜锅架在桌子中央，底下炭火微红，奶白色的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着浓郁的骨香。旁边还配了几道热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盘片皮烤鸭。
那鸭子皮色枣红油亮，片得薄如蝉翼，据陆晴介绍，这是广陵学院后山自己饲养的品种，肉质与外界大不相同。
还有一盘现采的菌菇，颜色各异，鲜嫩欲滴，一看便知是山珍佳品。
众人动筷，气氛起初有些微妙的尴尬，但美食当前，尤其是这热气腾腾的火锅，很快便驱散了些许拘束。
秦潇忙着给司马如烟夹菜，介绍着各种菌菇的吃法；楼容璟则与季统低声交谈着，似乎是在探讨武学或是学院事务。
程瑶埋头苦吃，她吃东西速度不慢，尤其喜欢用各种蘸料。
她面前那碗自己调制的酱料很快见了底，她正准备起身去旁边的调料区再盛一碗，却见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端着一只青花瓷碗，轻轻放到了她面前。
碗里正是她喜欢的口味，蒜蓉、香油、香菜、辣椒，比例恰到好处。
程瑶一愣，顺着那只手看去，正对上季统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多谢季先生。”程瑶垂下眼睫，低声道谢，声音有些不自然。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