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望海镇的第三日,官道两旁的杨柳绿得晃眼。石敢当嫌马车闷,非要坐在车辕上赶车,结果把缰绳缠成了麻花,惊得马儿原地打转,差点把车厢里的沈清辞和萧彻颠出去。
“石敢当!你再折腾,我就把你那铁棍扔沟里去!”沈清辞扒着车窗,额角青筋直跳。这一路上,石敢当先是把干粮喂了野狗,后又把水囊掉进泥坑,此刻更是差点掀了马车,简直是行走的“麻烦制造机”。
石敢当慌忙稳住缰绳,挠着头傻笑:“清辞姐,我这不是想让马儿跑快点嘛,前面那镇子据说有家糖糕铺,名气大得很……”
“先管好你的缰绳再说!”萧彻从车窗探出头,伸手帮他理好缠成一团的绳子,指尖刚碰到缰绳,就见前方官道旁的柳树下,躺着个“乞丐”。
那乞丐穿得破破烂烂,头发像团杂草,怀里还抱着个缺了口的瓦罐,正有气无力地哼哼着。石敢当眼睛一亮,从怀里摸出最后半块胡饼:“哎,这儿有个要饭的,怪可怜的,给他点吃的?”
沈清辞皱眉:“等等。”
她仔细打量着那乞丐——虽然衣衫褴褛,但露在外面的手腕却白净得很,不像常年乞讨的人;怀里的瓦罐看着破旧,罐口的纹路却像是官窑烧制的,绝非寻常物件。
“石敢当,去问问他,从哪来,要到哪去。”沈清辞不动声色地说。
石敢当颠颠地跑过去,把胡饼递过去:“喂,吃点东西?你家在哪啊?”
乞丐抬起头,露出张脏兮兮的脸,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过石敢当手里的胡饼,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竟带着几分傲慢:“粗饼子也配给爷吃?去,给爷打壶上好的碧螺春,再来两碟酱牛肉,不然爷就在这儿躺到天荒地老,让你们走不成!”
石敢当愣住了:“你个要饭的还挺横?给你胡饼就不错了,还敢要碧螺春?”
“你说谁要饭的?”乞丐猛地坐起来,拍着胸脯道,“爷可是……”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梗着脖子道,“反正爷身份尊贵,吃你几块牛肉怎么了?”
沈清辞推开车门走下来,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瓦罐上:“阁下怀里的‘听雨罐’,是前朝官窑的珍品,据说存世不过三件,怎么会落在阁下手里?”
乞丐的眼神瞬间变了,猛地把瓦罐往怀里紧了紧:“你……你认识这罐子?”
“略知一二。”沈清辞微微一笑,“这罐子内壁有暗纹,盛水后摇晃,能发出雨打芭蕉的声音,是当年周太后的陪嫁之物。后来流落民间,听说被江南苏家收藏了。阁下是苏家的人?”
乞丐彻底坐直了,脸上的傲慢收敛了几分,上下打量着沈清辞:“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
“路过的旅人。”沈清辞语气平淡,“阁下既然是苏家子弟,为何会沦落至此?看你衣衫虽破,却无乞讨的狼狈,倒像是……故意扮成这样?”
这话戳中了要害。乞丐突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块玉佩擦了擦,露出上面的“苏”字:“实不相瞒,我是江南苏家的二公子,苏轻砚。家里被人陷害,说私通蓬莱阁余党,我爹被抓了,我逃出来找人帮忙,怕被追杀才扮成这样。”
石敢当听得眼睛都直了:“苏二公子?那你刚才还敢跟我横?”
苏轻砚白了他一眼:“我苏家再落魄,也不吃嗟来之食。刚才是试探你们,看你们是不是官府的人。”
萧彻走过来,看着苏轻砚:“你想找谁帮忙?”
“镇北侯。”苏轻砚握紧玉佩,“我爹说镇北侯是忠良,当年受过苏家恩惠,定会帮忙。可我一路打听,说镇北侯最近被构陷下狱了,我……”
沈清辞心头一动。王老头给的账册里,确实提到蓬莱阁余党在勾结地方官,构陷忠良,镇北侯的名字就在其中。看来这苏轻砚的出现,并非偶然。
“我们正好要去镇北侯所在的云州城。”沈清辞道,“你若信得过,便跟我们同行。”
苏轻砚眼睛一亮,随即又警惕起来:“你们帮我,想要什么?”
“等洗清你爹和镇北侯的冤屈,再谈条件也不迟。”沈清辞转身往马车走,“上车吧,再磨蹭,今晚就得在野外喂蚊子了。”
苏轻砚犹豫了一下,抱着他的宝贝瓦罐,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石敢当看着他那破破烂烂的样子,忍不住嘀咕:“这公子哥,看着还没我能吃苦。”
结果刚上车,苏轻砚就开始“作妖”——嫌马车里有灰尘,嫌石敢当身上有汗味,嫌萧彻的剑鞘太硌人,最后看到沈清辞放在角落的干粮,皱着眉道:“这种硬得能硌掉牙的饼子,你们也吃?”
石敢当差点跳起来:“你不吃给我!这可是清辞姐特意买的椒盐饼,香着呢!”
“谁要吃你的……”苏轻砚话没说完,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脸瞬间红了。
沈清辞忍着笑,递给他一块饼:“尝尝?比你想象的好吃。”
苏轻砚别扭地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眼睛突然亮了:“嗯?这饼……还挺香?”
石敢当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是谁买的!”
车厢里的气氛渐渐缓和。沈清辞看着苏轻砚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听雨罐,若有所思。苏家既是收藏世家,说不定知道些关于灵核或归墟石的秘闻,带上他,或许能解开更多谜团。
而苏轻砚吃着饼,偷偷打量着沈清辞——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几句话就识破了他的身份,刚才应对他的试探时,更是从容不迫,倒像是个见过大场面的。跟着她,或许真的能救出父亲。
马车继续前行,石敢当在车辕上哼起了小调,苏轻砚抱着他的瓦罐,偶尔和石敢当斗两句嘴,萧彻在整理地图,沈清辞则翻看着王老头的账册,指尖在“云州”二字上轻轻一点。
云州城的水,怕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但沈清辞嘴角却噙着笑意——有麻烦,才有破局的可能。
至于这个半路捡来的“苏二公子”,是助力,还是新的麻烦?
她倒要看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