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守财再次回到自家院中时,孙氏依旧昏迷不醒,倒在冰冷的地上。
他原本打算天明再处置,可一想到刘青山身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心中便是一阵烦躁与不安,只想尽快了结这桩事,他当即决定——连夜送走。
趁着月色,刘守财将孙氏搬上板车,一路地拉回了孙家。
赵氏被拍门声惊醒,提着油灯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板车上浑身血迹、人事不省的孙氏。
她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并无多少惊讶,但面上仍是迅速堆起了惊疑与关切:
“女婿,这……这是咋了?二凤她怎么……”
“娘,”刘守财打断她,“孙氏忤逆不孝,竟敢动手殴打婆母,已被我休弃。她头上的伤,也是她自己撞墙所致。”
“我刘家容不下这般恶妇,如今将她归还孙家。往后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与我刘家再无干系,全凭你们处置。”
他说完,连板车没要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赵氏站在门口,对闻声披衣出来的孙老根道:
“老头子,前些天村东头那个死了老婆的老王头,不是托人打听想续弦吗?你去问问,看他还要不要。要是要,明天一早就给人送过去,彩礼看着收点就成。”
孙老根本就不待见这个二女儿,觉得她性子倔,又没给娘家带来多少好处。
如今她犯了七出被休回来,丢人现眼不说,家里还有儿子没娶亲,留着她更是累赘和污点。
他连看都没看板车上的孙氏一眼,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孙氏是被冻醒的,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手脚被缚和失血后的虚弱而重重摔了回去。
这一下牵动了额头的伤,疼得她眼前发黑,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被休了,被刘守财像丢破布一样丢回了娘家。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赵氏端着个破碗走出来,里面是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醒了?”赵氏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将碗往车板上一搁,“醒了就自己喝点。省得明天没力气上路。”
“上……上路?”孙氏声音嘶哑,带着不祥的预感。
赵氏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村东头的老王头,前年死了婆娘,正想续弦。你爹明儿一早去说和,成了就把你送过去。”
“老王头年纪是大了点,腿脚也不利索,但好歹有间破屋遮风挡雨,你过去也能有口饭吃。”
孙氏如遭雷击,惊恐地瞪大眼睛:“不……娘!我不去!我不嫁!我是你女儿啊!”
“女儿?”赵氏嗤笑一声,“被休回家的女儿,比草还贱!留在家里,让你弟弟娶不上媳妇?让你爹娘跟着你一起被人戳脊梁骨?别做梦了!有地方收留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是刘守财!是他冤枉我!是他……”孙氏急急辩解。
“闭嘴!”赵氏厉声打断,“甭管是不是冤枉,休书已下,你就是被刘家扫地出门的弃妇!”
“我们孙家养不起闲人,更丢不起这人!明天老老实实跟老王头走,还能少受点罪。要是再闹……”赵氏阴冷的目光扫过她,“老娘将你卖到窖子里去”
孙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赵氏见她那副死灰般的模样,知道她是认命了,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回屋。
第二天天色未明,孙老根就出了门。
不到晌午,他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佝偻着背、须发花白、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头子,正是村东头的王鳏夫。
老王头浑浊的眼睛在板车上的孙氏身上扫了几眼,重点是看她手脚是否齐全,还能不能动弹干活,至于其他的他并不在意——能生能养、能干活做饭就成,反正便宜。
“人你也看到了,虽说是被休回来的,但年轻,身子骨看着还行,能生养。”
赵氏在一旁说着,像是在推销一件瑕疵货物,“彩礼嘛,看着给点就成,主要是找个踏实人家把她安顿了。”
老王头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小的、脏污的布包,数出几串稀稀拉拉的铜板,递给赵氏。
赵氏掂了掂,撇撇嘴,显然嫌少,但也没再说什么,利落地收了。
没有仪式,没有言语,甚至没有给孙氏松绑。
老王头拽着踉踉跄跄的孙氏,便朝村东头那间更破败的土屋走去。
老王头的屋子低矮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老人身上特有的浑浊气息。
他将孙氏用铁链一锁,往角落的草堆上一推,咕哝了一句:“以后老实待着,把家里收拾利索,有你的饭吃。”
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蹲到门口晒太阳去了。
青山……她的青山还在刘家。刘守财会怎么对他?
还有刘家那两个老不死的……
真的要将青山给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