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玖正在后厨查看今日的食材清单，一只胖橘猫从梁上轻巧地跳下来，落在她肩头。
“有客人来了，架子很大。”
白玖玖抬头：“什么客人？”
“苏家的马车，停在门口半天了，下来好几个丫鬟婆子，正往里走呢。”
白玖玖的手一顿。苏家。那个要嫁给夜霖珏的尚书嫡女，苏婉仪？
她放下手里的账本，拍拍裙摆上的灰：“走，去瞧瞧。”
大堂里已经站了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穿藕荷色襦裙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梳着坠马髻，额间贴着珍珠花钿，眉眼间带着三分骄矜。
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婆子，各个面露倨傲之色。
“掌柜的呢？”苏婉仪扫了眼店里，声音不大，却透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
白玖玖从后堂走出来，笑得温和：“这位姑娘，我就是小店掌柜，有何事可与我说。”
苏婉仪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那张脸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倨傲：“你就是白玖玖？”
“正是。”
“久闻大名。”苏婉仪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达眼底，“听说七殿下常来你这小店用膳，本小姐今日特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能让殿下流连忘返。”
白玖玖心头一沉。来者不善。
“姑娘抬举了，小店不过是做些家常饭菜，殿下赏光，是小店的福气。”
“福气？”苏婉仪轻笑一声，在临窗的位置坐下，丫鬟立刻上前铺好软垫，“本小姐倒要尝尝，这福气是什么味道。”
白玖玖递过菜单：“姑娘想吃些什么？”
苏婉仪连看都不看，随手推开：“你看着上就是。殿下爱吃什么，就上什么。”
白玖玖眼皮一跳，转身去了后厨。
胖橘猫蹲在灶台上，甩了甩尾巴：“这丫头来者不善啊。”
“看出来了。”白玖玖动作麻利地切菜，“既然要吃殿下爱吃的，那就给她上点特别的菜。”
“你要动手脚？”
“不动手脚，只是让她的霉运提前到来而已。”白玖玖勾起嘴角，指尖泛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
半个时辰后，菜陆续上桌。
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碧玉白菜，还有一盅天麻炖鸡。
苏婉仪看着满桌的菜，皱了皱眉：“就这些？”
“殿下平日最爱这几道。”白玖玖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那本小姐就尝尝，到底有何特别。”苏婉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刚送入口中，她脸色就变了。
鱼肉腥得很，像是放了好几天的死鱼。
她强忍着吞下去，又夹起一块狮子头，咬下去却觉得油腻至极，肉质粗糙，根本嚼不动。
苏婉仪脸色铁青，啪地放下筷子：“这就是你们店里的招牌菜？”
“姑娘觉得不好吃？”白玖玖歪了歪头，“可七殿下说很好吃呀。”
“本小姐看你是故意的！”苏婉仪猛地站起来，指着白玖玖，“你是不是听说了本小姐要嫁给七殿下，故意给本小姐难堪？”
白玖玖脸上的笑意不变：“姑娘这话说的，小店开门做生意，怎会故意怠慢客人？若是觉得不合胃口，可以不吃，小店绝不强求。”
“你——”
就在这时，苏婉仪身后的丫鬟突然惊呼一声：“小姐，您的裙子！”
苏婉仪低头一看，藕荷色的裙摆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大片油渍，正是刚才那道红烧狮子头的汤汁。
“怎么会这样？”苏婉仪脸色更难看了。
白玖玖适时递过帕子：“姑娘小心些，这汤汁油大，不好洗。”
苏婉仪接过帕子，用力擦拭，却发现越擦越大，油渍已经渗进了料子里。
这可是她新做的裙子，料子是江南进贡的云锦，就这么毁了！
“本小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这小店的待客之道！”苏婉仪气得浑身发抖，“等本小姐嫁入王府，第一件事就是让殿下封了你这破店！”
白玖玖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声音也冷了几分：“好运来是开门做生意的，这里只欢迎真心喜欢这里食物的人。姑娘若是不喜欢，大可不必再来。至于封店……”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苏婉仪：“姑娘还没嫁进王府呢，这话说得未免太早了些。”
苏婉仪被她这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
“小店只是个做买卖的，不懂那些规矩。”白玖玖淡淡道，“姑娘若是觉得小店怠慢了，可以去衙门告状，小店认罚便是。”
苏婉仪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堂堂尚书嫡女，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正要发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
“哟，这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大的火气？”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了进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骑装，扎着高高的马尾，眉眼间带着三分英气。
白玖玖愣了愣。这姑娘她见过，上次在街上远远看到过一次，听说是长公主夜明姝。
苏婉仪认出来人，脸色微变，立刻收敛了怒容，行礼道：“民女见过长公主。”
“行了行了，别这么多虚礼。”夜明姝摆摆手，走到白玖玖面前，上下打量她，“你就是白玖玖？”
白玖玖福了福身：“民女白玖玖，见过长公主。”
“听说你这儿的菜做得好，本公主特来尝尝。”夜明姝在桌边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皱眉道，“怎么还没撤？这鱼都臭了。”
白玖玖心头一跳，立刻让伙计收拾桌子。
苏婉仪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长公主这话分明是在说她挑剔。
“公主想吃些什么？”白玖玖递过菜单。
夜明姝接过菜单，随意翻了翻：“就来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吧，再来一壶桂花酿。”
“好嘞。”白玖玖转身去了后厨。
苏婉仪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走吧,显得自己输了；不走吧,又实在待不下去。
夜明姝瞥了她一眼：“苏家小姐不走？”
“民女……民女这就告退。”苏婉仪咬着牙,带着人匆匆离去。
等她一走，夜明姝立刻换了副面孔，朝后厨喊道：“白玖玖，快出来！”
白玖玖端着茶走出来：“公主有何吩咐？”
“别装了。”夜明姝勾起嘴角，“刚才那鱼，你是不是动了手脚？”
白玖玖心头一惊，脸上却不显：“公主说笑了，小店的鱼都是活鱼现杀，怎会有问题？”
“少来这套。”夜明姝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公主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