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
燕北月的视线像两道利剑，精准地钉在她藏身的柱子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完了完了完了。
她死死攥着胸口的血契石,手心全是冷汗。妖气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他不可能感知到什么……对，一定是诈她！
“天师的意思是……”刑部尚书李大人皱眉问道。
“此处妖邪之气的源头，贫道需要追查。”燕北月收回视线，转向皇帝，“陛下，臣请求彻查此案相关之人，包括……”
他话音未落，夜霖珏已经冷冷开口：“天师是说，本王身边也有嫌疑？”
“七殿下误会了。”燕北月不卑不亢，“贫道只是职责所在，需排查所有可能。若殿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当配合调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锋，气氛瞬间凝固。
皇帝咳嗽几声，虚弱地摆摆手：“够了，如今最要紧的是查清皇后与妖物的交易。天师，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老七，你协助天师，务必彻查到底。”
“儿臣遵旨。”夜霖珏微微颔首。
燕北月也行了一礼：“臣领旨。”
审讯继续进行，但白玖玖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内容。她只觉得后背发凉，恨不得立刻逃出这个鬼地方。
好不容易熬到散朝，她跟着夜霖珏出了大殿，一路疾行，谁都没说话。
直到回到七皇子府，进了书房，夜霖珏才转身看她：“吓坏了？”
“还……还好。”白玖玖干笑两声，“就是差点以为今天要被架火上烤了。”
夜霖珏倒了杯热茶递给她：“燕北月这个人，心思缜密，不好对付。他既然怀疑你，就不会轻易放弃。”
“他有什么证据？”白玖玖接过茶杯，强作镇定，“我妖气收得那么干净，血契石又能屏蔽感知，他凭什么咬定是我？”
“你忘了那晚在废弃宫殿，他追杀李贵妃时撞见了你。”夜霖珏提醒道，“虽然当时没抓到什么把柄，但他是捉妖师，对妖气的感知远超常人。”
白玖玖心里一沉。对啊，那晚她为了救李贵妃，动用了妖力制造“巧合”，虽然小心翼翼，但燕北月这种专业人士，说不定真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那怎么办？他会不会直接来抓我？”
“不会。”夜霖珏笃定地说，“他若真有证据，今天就不会只是旁敲侧击，而是直接出手了。现在他只是怀疑，需要更多线索。”
白玖玖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福禄的声音：“殿下，天师府的燕道长求见。”
白玖玖手一抖，茶杯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快？！
夜霖珏眼神一凛，沉声道：“让他进来。”
“殿下……”白玖玖压低声音，“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不必。”夜霖珏握住她的手腕，“他既然选择这个时候来，就是冲着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书房门被推开，燕北月一身青色道袍，踏入室内。他先向夜霖珏行了一礼，然后目光落在白玖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七殿下，白姑娘。”
“天师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夜霖珏开门见山。
燕北月也不绕弯子：“贫道想单独和白姑娘谈谈。”
“有什么话，在本王面前说便是。”
“七殿下，”燕北月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此事关乎白姑娘的身世，还请殿下行个方便。”
夜霖珏眯起眼睛，正要说话，白玖玖却抢先开口：“殿下，没关系的。我想听听天师到底要说什么。”
与其让夜霖珏跟燕北月起冲突，不如她自己去面对。反正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怕什么？
夜霖珏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点头：“林风，去准备茶水点心。本王在隔壁房间，有事立刻叫我。”
他这话既是对白玖玖说的，也是警告燕北月：你敢乱来，我随时会冲进来。
等夜霖珏离开，书房里只剩下白玖玖和燕北月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僵。
白玖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天师找我，是想问今天大殿上的事？”
“是，也不全是。”燕北月在她对面坐下，“白姑娘，我们也算见过几次面了，你觉得贫道是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问得白玖玖一愣。
什么样的人？冷面捉妖师？正义使者？还是……麻烦制造机？
见她不答，燕北月自顾自道：“贫道师承天师府，自幼修道，斩妖除魔二十余载。在我眼里，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泾渭分明。”
白玖玖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摊牌的意思？
“但是，”燕北月话锋一转，“这些年走南闯北，我也见过不少特殊情况。有些妖物虽为妖身，却心向善良，从未害过人。有些人虽为人身，却心肠歹毒，比妖物更可怕。”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白玖玖：“所以我渐渐明白，善恶不在种族，而在于心。”
白玖玖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她突然意识到，燕北月这是在……给她台阶下？
“白姑娘，你是狐妖吧？”
果然！
白玖玖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既然已经被点破，再装下去也没意义了。
“天师既然看出来了，又何必多问。”她抬起头，直视燕北月的眼睛，“不错，我是狐妖。但我从未害过人，更没有参与任何谋害皇室的阴谋。今天大殿上的毒，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燕北月点点头，“那簪子上的妖邪之气，虽然与你身上的气息相似，但并非同源。年份、纯度、甚至修行路数都不一样。”
白玖玖一怔：“那你刚才在大殿上……”
“我是想确认一件事。”燕北月严肃道，“如果我没猜错，下毒之人应该也是狐妖，而且和你来自同一个族群。”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劈得白玖玖脑子一片空白。
青丘……有人参与了谋害皇妃的阴谋？
不可能！青丘虽然内斗激烈，但族规森严，明令禁止私自与人类朝堂勾结。谁敢违反，轻则废除修为逐出族门，重则魂飞魄散。
可是燕北月不可能无的放矢……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白玖玖问。
“因为这种咒毒的炼制手法，需要极强的妖力和特殊的功法。整个大陆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妖族屈指可数，狐族正是其中之一。”燕北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从簪子上提取的残留妖气，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白玖玖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
一股极淡的妖气飘出，她闭上眼睛，仔细感知。
这股气息……确实是狐妖！
而且修为不低，至少五尾以上。气息中还夹杂着一种阴冷邪异的感觉，显然修炼的是偏门邪术。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燕北月开口道，“回青丘，帮我查出这个下毒的狐妖是谁。”
白玖玖猛地睁眼：“你疯了？我已经被逐出青丘，再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你的处境。”燕北月语气缓和了些，“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我一个外人去青丘查案，只会打草惊蛇。而你不同，你曾经是青丘的人，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我了如指掌个屁！”白玖玖气急，“我要是那么厉害，当初也不会被陷害赶出来！”
燕北月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不想知道，当初陷害你的人，是不是和这次下毒有关？”
白玖玖愣住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如果十几年前就有青丘的人暗中与人类朝堂勾结，那当初陷害她、把她赶出青丘，会不会也是为了掩盖什么？
“我需要时间考虑。”白玖玖说。
“可以。”燕北月起身，“但时间不多。皇帝虽然暂时压下了此事，但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怀疑皇室与妖物的关联。一旦风声走漏，青丘那边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再想查，就难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还有，七殿下对你的维护，我都看在眼里。但你要明白，他是皇子，注定要在人族的立场上行事。如果有朝一日，你的身份彻底暴露，他未必护得住你。”
说完，燕北月推门离开。
白玖玖独自坐在书房里，脑子乱成一团。
回青丘？
她做梦都想回去，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正想着，夜霖珏推门进来，皱眉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白玖玖犹豫片刻，还是把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夜霖珏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想去？”他问。
“我……”白玖玖咬咬唇，“我想查清楚当初到底是谁害我。而且如果真的有青丘的人参与了谋害容妃的事，那这个人很可能也是你的仇人。”
夜霖珏看着她，眼神复杂。
“玖儿，我不想你冒险。”
“可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帮你的机会。”白玖玖握住他的手，“我欠你太多了。没有你，我现在说不定还在某个山沟沟里挨饿呢。”
“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夜霖珏将她拉入怀中，“我护着你，是因为……”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白玖玖仰头看他：“因为什么？”
夜霖珏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因为我舍不得。”